第6章 协商(2 / 2)

马车行驶在市井街巷,耳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与深宫的肃穆截然不同,苏沅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轻松。

不多时,马车停在望月楼外。

苏沅与未央下车,抬眼望去,这座酒楼雕梁画栋,门前挂着红灯笼,往来食客络绎不绝,却在两人靠近时,被门口的小二引向侧门——显然是段迁早已安排妥当。

穿过幽静的回廊,两人被引至二楼雅间。

推开门,段迁已端坐窗边,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褪去了暗紫色蟒纹常服的阴柔锐利,多了几分温润闲散。

见两人进来,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笑起身:“娘娘这身装扮,倒是让杂家眼前一亮。”

苏沅大步流星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九千岁清场设宴,本宫总不能穿着宫装招摇过市。”

她抬眼望向段迁,“倒是九千岁,褪去朝服倒像个温润公子,比在宫里顺眼多了。”

雅间内,桌上已摆好了几碟开胃小菜,空气中隐约飘着羊肉的香气。

未央侍立在苏沅身后,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雅间内暖炉燃着松针,烟气袅袅,混着桌上手抓羊肉的醇厚香气,竟有几分边疆的粗粝暖意。

苏沅用银刀割下一块带骨的羊肉,蘸了些椒盐送入口中,肉质鲜嫩不柴,羊油香气在舌尖化开。

她眼底不自觉漾起笑意:“这厨子倒是有几分本事,比御膳房那些煮得软烂的肉地道多了。”

段迁执筷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娘娘既喜欢,往后若想吃,杂家让人定期送些新鲜羊肉到翊坤宫,让这厨子入宫伺候半日便是。”

他夹了一筷凉拌沙葱推到她面前,“这也是边疆常见的小菜,解腻刚好。”

苏沅夹了口沙葱,辛辣中带着清甜,果然压下了羊肉的油腻。

她抬眼看向段迁,语气漫不经心:“九千岁倒是越来越懂讨本宫欢心了,只是不知这份‘懂’,要换本宫做什么?”

段迁放下筷子,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杯沿,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多了些沉稳:“太后欲调侄子入禁军,明面上是扩充外戚势力,实则是想借着禁军兵权,牵制卫家在边疆的动向——禁军掌宫城宿卫,若她侄子上位,往后卫家粮草调度、家书往来,怕是都要被掣肘。”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折叠的纸轴,推到苏沅面前:“这是太后侄子的履历,此人好大喜功,去年在西北领兵时曾私吞军饷,被卫将军弹劾过,一直怀恨在心,如今太后力排众议提拔他,无非是想找个对卫家有怨的人,替她盯着卫家。”

苏沅展开纸轴,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私吞军饷”四字上停顿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抬眼时,正对上段迁的目光,对方眼中没有试探,只有坦诚:“杂家可以帮娘娘拦下此事,禁军统领是杂家的人,只需一句话,便能让他以‘资历不足’为由驳回太后的奏请。”

“那本宫要做什么?”苏沅放下纸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很简单。”段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下月户部要议边防军费,太后定会让娘家势力压价,想借此削减卫家军饷,贵妃只需在宫中‘无意’间向陛下提起,卫家军近日在雁门关击退匈奴余部,损耗颇大,再透露出几分‘将士们因军饷不足,颇有怨言’的意思——陛下虽受制于太后与杂家,却最忌军队生乱,定然会驳回户部的压价提议。”

苏沅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九千岁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拦太后的人,我保卫家的饷,看似互不相欠实则是你借我之口,既讨好了卫家又给了太后一个软钉子。”

“娘娘聪慧。”段迁笑了笑,给自己添了杯茶,“但这对卫家亦是百利无害,军饷足额,卫家军方能安心戍边;太后的算计落空,也不敢轻易再打卫家的主意。”

他话锋一转,“况且,杂家还能告知贵妃一个秘密——陛下暗中联络了西南藩王,似有借藩王势力制衡太后与杂家的意思,西南藩王野心勃勃,若让他得逞,届时不仅是杂家与太后,卫家怕是也要被卷入更大的漩涡。”

苏沅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

西南藩王的事,父亲的密信中并未提及,段迁能知晓此事,足见他情报网之密。

她抬眼看向段迁,对方眼中带着笃定,显然是有十足把握她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