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光在黑森林的晨雾与暮色中悄然滑过,竟真的没再起半分波澜。
西爵早已褪去初为侍从时的生涩,晨起会精准地将温好的动物血与叠得齐整的礼服一同奉上。
苏沅梳发时,他能恰到好处地递过发簪,连她惯用的玫瑰香膏放在妆台的哪个角落,都记得分毫不差。
这日清晨,苏沅刚落座书房,西爵便端着泡好的花茶进来,瓷杯轻放时与桌面相触,只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案上摊开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与地名,却识趣地半句不问,转身正要退下,却被苏沅叫住。
“去把伊莱叫进来。”苏沅指尖点着信纸边缘,声音平静。
片刻后,身着银灰色劲装的血族长老伊莱躬身入内。
西爵识趣地守在门外,却能清晰听见里面的对话。
“瓦勒留那边的信使处理得如何?”
“回殿下,按您的吩咐,假意接受了他‘共商领地划分’的邀约,约定三日后在中立地带见面,暗线已提前布控。”伊莱的声音压低了些,“只是卡珊德拉那边动作更隐秘,她私下接触了三位长老,似是在拉拢人心。”
苏沅的笑声轻得飘出门外:“她向来喜欢玩这种暗地里的把戏,你去把去年她纵容下属私吞黑森林药材的账册找出来,悄悄送到那三位长老府上——不用署名,他们自会明白。”
“属下明白。”
“还有莱恩。”苏沅的语气冷了几分,“让边境的巡逻队故意‘松懈’些,漏几个他安插的探子进来,再把‘我近期要巡视狼人领地’的消息透出去。”
伊莱应声退下时,撞见西爵端着空杯正要离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新侍从不仅做事妥帖,竟还能让殿下允许他守在书房外,这份信任实属难得。
西爵却只微微颔首示意,快步走向厨房,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苏沅只是被动防御,却没想到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对瓦勒留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对卡珊德拉是抓准把柄,釜底抽薪;对莱恩更是顺水推舟,故意放出诱饵。
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既有明面上的应对,又有暗地里的布局。
傍晚时分,西爵跟着苏沅去了黑森林深处的血族营地。
远远便看见几名侍从正在分发新制的血包,包装上印着玫瑰徽章,一名管事模样的血族正高声叮嘱:“殿下有令,往后每旬的血包都会额外加量,但若有人再敢私出营地,按族规重罚!”
苏沅站在树荫下,看着族人们领走血包时的安心神色,指尖轻轻摩挲着颈间的项链——那是西爵这些日子见她常用的小动作,竟也悄悄记在了心里。
忽然,她转头看向西爵,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跟着我这些日子,觉得本王治下的血族,如何?”
西爵心头一凛,垂首答道:“殿下严明,族人安居,比传闻中……好上千倍。”
这话并非虚言,他亲眼见苏沅为平衡族群与人类的关系耗费心神,见她用铁腕惩治违规者,也用体恤安抚守规者。
苏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转身往回走:“传闻多是人心织就的迷雾,看得清的人才不会迷路。”
西爵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酒红色的裙摆扫过林间落叶,忽然彻底明白了。
苏沅从不是待宰的猎物,而是早已洞悉棋局的弈者。
而他,既是误入棋局的旁观者,如今更成了想帮她掀开迷雾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