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轻轻按住她握笔的手——她正在草拟抓捕名单,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别急。”他低声道,“内鬼藏得深,硬碰硬容易打草惊蛇。”
“我有办法。”苏沅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三日后是北方商队运粮到港的日子,按例要在校场清点,到时候让所有官员都到场,包括这十七个人。”
她在纸上画了个圈,“校场四周布下神射手,只要他们敢接激进派的信号,就……”
她做了个“斩”的手势,干脆利落。
梅如故却问:“你要亲自去?”
“当然。”苏沅笑了笑,将名单折好塞进袖中,“放长线钓了这么久,总得亲自收网才痛快。”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枚翡翠兰草扣,塞进他手心,“这几日你别露面,内鬼认得你,免得被盯上。”
梅如故攥紧玉扣,指尖的凉意抵不过心底的暖意。
“我在梨园安排了人手。”他道,“校场的信号弹升空,我就让伶人们扮成商贩,堵住内鬼可能逃窜的几条街。”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都是练过拳脚的武生。”
苏沅望着他眼底的认真,忽然想起他翻后墙时的窘迫,忍不住笑了:“梅老板这是把梨园变成兵营了?”
“乱世里,戏服底下藏着枪,也不算稀奇。”他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只是你答应我,在校场别冲在最前面……”
“知道了。”苏沅打断他,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顺,“我会站在高台上,看着你安排的‘商贩’们显神通。”
三日后的校场,果然聚满了人。
北方商队的粮草堆成小山,官员们按品级站定,内鬼们混在其中,看似镇定,眼神却不住地瞟向港口的方向——他们在等激进派的密信,也在等倭寇的接应。
苏沅站在高台上,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她举着望远镜,目光扫过人群,那十七张脸在镜头里一一闪过,与卷宗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开始清点。”她扬声道。
库管刚要上前,忽然瞥见远处的桅杆上飘起面黑旗——那是激进派约定的信号。
他眼底闪过一丝狂喜,正要摸向腰间的信号枪,却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穿透了他的手腕。
“有刺客!”副官嘶吼着拔刀,校场四周的神射手瞬间现身,箭矢齐刷刷地对准人群。
那两个军校教官想往兵器库冲,刚跑出两步,就被从侧面涌来的“商贩”拦住——正是梅如故安排的武生,手里的扁担一挑,就卸了他们的胳膊。
混乱中,苏沅始终站在高台上,目光冷冽如冰。
她看着内鬼们被一一制服,看着他们脸上从得意到惊恐的转变,忽然想起松井的话——“北方激进派余党给了我们消息”。
如今看来,这些消息,是用江州的安稳和士兵的性命换来的。
最后一个内鬼被押走时,梅如故从人群后走出来,长衫上沾着点尘土。
他走到高台下,仰头看向苏沅,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只有与她相似的坚定。
“都清干净了。”他道。
苏沅从高台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有伤在身。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尘土:“接下来,该轮到激进派余党了。”
风卷着校场的尘土掠过,远处的港口传来汽笛声,这次不再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而是拨云见日后的清朗。
梅如故望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光,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被清除后,这江州的土地,终于能让他们种下的墨兰,好好地开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