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隔了两日便由内侍捧着来了,明黄的卷轴展开时,沈府上下都屏着气。
内侍笑着宣完旨,又特意对沈暄和道:“陛下还说,沈公子不必拘着寻常男子的规矩,姬大人既求了这门亲,往后府里的事,公子若有心意,也尽可与姬大人商议着来。”
这话里的体恤,沈暄和听得明白。
送走内侍,他捏着那卷圣旨站在廊下,风过处,廊外的海棠花瓣落了他一身,倒不觉得凉。
管家匆匆来报,说姬府那边遣人送了礼来,是两箱新得的墨锭,还有一管据说前朝传下来的紫毫笔。
“姬大人说,知道公子爱练字,这些东西合该衬公子的笔锋。”送东西的仆妇笑着回话,眼里满是熟稔的温和。
沈暄和让管家收了礼,自己捧着那管紫毫笔回了书房。
笔杆温润,是上好的湘妃竹,他蘸了墨,在宣纸上试写,第一个落纸的竟是“无忧”二字。
笔锋流转间,想起那日在凉亭,她伸手拂去他衣襟上糕屑的模样,指尖竟微微发颤。
过了半月,苏沅抽了个休沐的午后,亲自来了沈府。
这次没穿朝服,只着了身月白锦袍,更显得身姿挺拔。
她没去正厅,径直寻到了书房,见沈暄和正临帖,便立在案边静静看了片刻。
“字是越写越有神了。”等他写完一张,她才开口,声音轻得怕惊了砚台里的墨,“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日子是钦天监算的,说那日宜嫁娶,且天朗气清,正合了咱们的心意。”
沈暄和放下笔,转身看她,见她鬓边簪了支素银簪子,衬得眉眼愈发清隽。他轻声应道:“都听你的。”
“又说傻话。”苏沅笑了,伸手拿起他刚写的字,指尖点了点“忧”字的最后一笔,“这字里都带了暖意,可见你也是愿意的。”
书房外的蝉鸣正噪,可窗内却静得很。
沈暄和望着她指尖的动作,忽然想起宴席上初见时,她是被众人围绕纷纷敬酒的姬大人,他是躲在人群后看她的沈公子,谁曾想,竟会有这般亲近的一日。
“对了。”沈暄和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木牌,递给她,“这是前天我在觉明寺找空无大师求的平安符,你且带在身上。”
木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着的纹路虽然简单,却透露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气息,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这股香气若有似无,却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祥和。
觉明寺作为一座百年古寺,其历史悠久,空无大师是觉明寺的住持,德高望重,常年闭关研究佛法,很少与外界接触。
苏沅接过来,紧紧攥在手心,那点暖意顺着掌心,慢慢漫到了心口。
她抬眼望他,恰逢他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都没躲开,反倒像檐角的风铃,被风轻轻一吹,晃出了软乎乎的响。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谢她费心,或是问问婚期的细节,话到嘴边却成了轻声一句:“你今日……不用忙朝堂事?”
苏沅正弯腰看他案上的砚台,闻言直起身笑了:“忙也得偷闲过来看看你,总不能让我的未婚夫,还得隔着府墙猜我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