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时,正撞见苏沅眼里的光,亮得像檐角碎落的日光,没半分犹疑。
“我不是信不过大人。”他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涩,“只是……自小听着那些话长大,总怕……怕牵累了大人。”
毕竟她在朝堂立足不易,若因他这“不合规矩”的婚事被人抓了话柄,他如何心安?
话没说完,桌下的猫忽然跳上石桌,叼起块松子糕就往他怀里钻,他下意识伸手接,糕屑落了衣襟,倒惹得苏沅笑出了声。
那笑声轻软,像檐角漏下的阳光,他望着她笑眼,心里那点拧巴忽然松了——或许她说得对,旁人的嘴管不住,可眼前人的眼,亮得让他想伸手接住。
“若……若大人真不在意……”他指尖蹭过衣襟上的糕屑,声音轻得像怕惊了什么,“我……我没什么不愿的。”
风过青藤,簌簌落了几片叶在石桌上。桌上的猫似是听懂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倒像在应和。
苏沅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伸手轻轻拂去他衣襟上沾着的一点糕屑,指尖擦过布料时,带着微凉的触感。
“牵累什么?”她语气轻快,像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在朝堂上应付的明枪暗箭,可比这些碎嘴子厉害多了,真要论起来,娶了你这位娄国第一才子,旁人怕是还得羡慕我呢。”
说着,她拿起块新的松子糕,递到他手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往后妻夫一体,有谁敢嚼舌根,我替你堵回去便是。”
怀里的猫似是听懂了,蹭地跳上她膝头,用脑袋拱着她的手,“喵”了一声,软乎乎的嗓音倒像在应和。
苏沅低头挠了挠猫下巴,抬眼看向沈暄和时,眼里的光温温软软的,再没了半分朝堂上的锐利。
沈暄和望着她指尖的动作,那点微凉擦过衣襟时,竟让他耳尖悄悄热了。
他没接那块松子糕,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柔得像落在湖面的雨丝。
亭外的风忽然软了,青藤叶不晃了,连炉里的香都燃得慢了些。
苏沅见他耳尖泛红,嘴角弯了弯,没再逗他,只把糕放在他手边的碟子里,转而逗起膝头的猫:“你瞧它,倒像个报喜的,知道今日有好事。”
那猫似懂非懂,用头蹭她的腕子,喉咙里呼噜呼噜响。
沈暄和看着猫毛茸茸的脑袋,又看苏沅垂眼时柔和的侧脸——她平日里在朝堂是说一不二的姬大人,此刻睫毛上沾着点亭外漏进来的光,竟软得不像样。
他忽然想起方才那些顾虑,竟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非议,什么牵累,在她这句“我替你堵回去”面前,都轻得像檐角的蛛网。
“大人,”他轻声开口,指尖轻轻碰了碰碟子里的松子糕,“那……家母那边,我去说便是。”
苏沅抬眼瞧他,眼里笑意更深:“好,不过也不急,先让我禀明陛下,讨份赐婚的旨意——总不能委屈了娄国第一才子,连场像样的婚事都没有。”
沈暄和这回落了眼,指尖捏着碟沿,轻轻应道:“全凭大人安排。”
风又起了,吹得青藤叶沙沙响,混着猫的呼噜声,倒比案上的茶香,更让人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