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汴京的青瓦,将御街旁的垂柳洗得愈发碧翠。沈玉微站在沈府绣楼的廊下,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腰间系着的月白绦子,看底下仆从们正忙着将新制的纱帐搬到日头地里晾晒。
“姑娘,方才听闻顾家三郎君从江南回来了,”贴身侍女晚晴捧着茶盏进来,脚步轻得像一片云,“听说带了好些南边的新奇玩意儿,连宫里的贵人都遣人去问了呢。”
沈玉微抬眼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了晃。她认得那顾家三郎,顾昀舟。去年上元节在相国寺的灯会上,这人隔着重重人影冲她笑,手里还举着盏兔子灯,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时她跟着母亲去上香,被人群挤得险些崴了脚,是他伸手扶了一把,指尖碰着她的衣袖,带着些微凉意。
“不过是些南边的风物,有什么稀奇。”她淡淡说着,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棵石榴树上。去年顾昀舟还说,这树结的果子定然酸甜可口,等秋天熟了,要讨两个尝尝。
话音未落,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晚晴探头看了看,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姑娘,是顾家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给咱们姑娘的谢礼。”
沈玉微蹙眉:“谢什么?”
“说是去年上元节,姑娘遗落了一支梅花簪在他那里,如今特地送还。”
那支簪子她倒记得,是母亲给的及笄礼,象牙雕的梅枝,上头嵌着几粒细小的红宝石。那日人多手杂,回来时才发现不见了,原以为是找不回了。
打开锦盒时,那支簪子静静躺在里头,旁边还多了个小小的锦囊。拆开一看,是颗莹白的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南海的珍珠,”晚晴凑过来看,“听说要采珠人潜到深海里才能得着呢。顾家三郎倒是有心。”
沈玉微捏着那颗珠子,指尖微微发烫。她想起顾昀舟的模样,眉目清朗,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他父亲是朝中的礼部侍郎,与她父亲同朝为官,两家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从前往来不多。
正想着,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玉微,下来一趟,有客人来了。”
她忙将珠子放回锦囊,揣进袖中,理了理衣襟下楼。客厅里坐着位中年妇人,穿着石青色的褙子,鬓边插着赤金点翠的簪子,正是顾昀舟的母亲,柳氏。旁边还坐着个年轻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间与顾昀舟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他的妹妹,顾明玥。
“见过顾伯母,见过顾姑娘。”沈玉微屈膝行礼,声音温婉。
柳氏笑着拉她的手:“好孩子,许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她目光落在沈玉微的发间,“这簪子倒是别致,是谁送的?”
沈玉微心头一跳,抬手摸了摸鬓边——方才匆忙,竟忘了将那支梅花簪戴上。她定了定神,笑道:“是母亲前几日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