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跳动的火光,想起昨夜他翻墙时,衣摆上沾着的红梅花瓣。有些话,或许永远不必问清——就像这乱世中的爱恨,终将被风雪掩埋,只留真心如红豆,在岁月里慢慢熬成甜。
半年后,边塞传来捷报:征西军大破西夏,程景贤升任骠骑将军,不日班师回朝。程府张灯结彩,喜燕却躲在绣房里掉眼泪——她的心上人周明修,已在流放途中传来死讯。
三小姐莫要伤心。喜桃替她拭去泪痕,看见妆奁里放着串葡萄纹银链,正是周明修送她的定情信物,有些人活着,心却死了;有些人死了,心却活着。
子夜,喜桃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翠儿举着灯笼,脸色惨白:二小姐,陆副将在角门等您,说有紧急军情!
城墙下,陆沉舟穿着未卸甲的征衣,肩上还沾着塞外的雪。他递给喜桃个油布包,里面是大哥的亲笔信,还有支缠着红绳的狼牙箭:景贤兄让我护你去幽州,那里有他安排的暗桩。
为何突然要走?喜桃摸着箭杆上的刻痕,那是大哥每次出征都会做的记号,难道...朝中还有余党?
陆沉舟的眼神沉如墨色:今日早朝,有人弹劾程大人私吞军饷,陛下虽未治罪,却派人封了程府库房。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跟我走,天亮前能出城门。
马蹄声惊破晨雾时,喜桃回头望了眼渐远的程府,看见喜燕站在角楼上,手里挥着条白色帕子——那是她们小时候约好的暗号。她攥紧狼牙箭,忽然想起周明修流放前托人带话:替我看一眼塞北的雪,那是我故乡的颜色。
幽州城的客栈里,喜桃拆开大哥的密信,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页,竟是周明修的绝笔诗:忍把浮名换浅斟,人间有味是清欢。陆沉舟站在窗边磨剑,忽然说:他没死,我亲眼见他混入商队往西域去了。
窗外传来驼铃声。喜桃望着案头的葡萄纹银链,忽然笑了。有些谎言,是为了让人好好活着;有些离别,是为了他日更好地重逢。就像这塞外的风沙,看似无情,却终将吹散迷雾,让真心重见天日。
陆沉舟的剑突然出鞘半寸,映出她带泪的笑脸。他转身时,披风扫过烛台,火焰跳动间,喜桃看见他耳后新添的刀疤——那是为了保护她,在城郊遇袭时留下的。
等大哥回来,我要学做葡萄酿。她擦去眼泪,将银链收进木箱,听说西域的葡萄,酿出来的酒比蜜还甜。
陆沉舟的背影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等战事平息,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葡萄架,就在昆仑山脚下。
烛火摇曳中,喜桃看见他腰间的狼牙箭与自己手中的那支成双,忽然明白——有些缘分,早在七年前的雪夜就已注定,就像这塞外的雪与月,终将在黎明前相遇,共赴一场春暖花开。
宣和八年,春分。汴京朱雀街万人空巷,百姓们争睹征西军凯旋。喜桃站在程府门楼,看见大哥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跟着的陆沉舟,胸前挂着皇帝亲赐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