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立刻派人去安乐堂接回了朱佑樘。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时,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孩子虽然衣衫破旧,但却聪明伶俐,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朱见深紧紧地抱住朱佑樘,泪水夺眶而出。他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礼物。
随后,朱见深颁诏天下,宣布自己有了皇嗣。这个消息让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而万贞儿则是又惊又怒。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竟然还是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于是,她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纪氏母子。
朝中的大学士商辂,联合众大臣向皇上奏请,令纪氏就近居住,使母子团圆。朱见深觉得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于是便让纪氏移居永寿宫,并召见了她。二人相见,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次日,朱见深册封纪氏为淑妃。
然而,好景不长。纪淑妃移居永寿宫后不久,就突感腹部绞痛。万贞儿得知后,立刻派太医院院使前去诊治。然而,纪淑妃在服下太医开的药后,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了。宫中众人都知道,纪淑妃的死,与万贵妃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朱见深却选择了息事宁人,他借口纪妃患急症,不治身亡,匆匆令人将她安葬。
太监张敏得知纪氏已死,知道自己也难逃一死。他深知万贞儿的手段,自己曾经帮助纪氏母子隐瞒真相,如今纪氏已死,万贞儿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他选择了自杀身亡。就这样,朱佑樘在短短几天之内,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人。他虽然年幼,但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悲伤和痛苦。他将这一切都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发誓一定要为母亲和张敏报仇。
随着万贞儿在后宫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她的野心也逐渐膨胀起来。她不再满足于仅仅掌控后宫,开始将手伸向了朝廷。她利用朱见深对自己的宠爱,与朝中的一些大臣和宦官勾结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开始干预朝政。
万贞儿的父兄,因为她的缘故,也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她的父亲万贵,被封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位高权重。她的哥哥万喜,初封指挥使,后晋至都指挥同知;另一兄万通亦封为指挥使;其弟万达则封为指挥佥事。他们仗着万贞儿的势力,在朝中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他们不仅大肆收受贿赂,还结党营私,打压异己,搞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
朝中的一些大臣,为了讨好万贞儿,纷纷向她献媚。其中,大学士万安最为突出。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攀附万贞儿,自称是万安这波“认亲”操作,在当时朝堂上堪称年度最大“社死现场”——论脸皮厚度,他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要知道,万贵妃祖籍山东诸城,万安是四川眉州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他硬是靠一句“臣与贵妃同宗”给攀上了。更绝的是,他还让自己的孙子主动去给万贵妃的弟弟万通当干儿子,这辈分乱得连史官都得在史书里多写两行注释,就怕后人看懵了。
可就是这么荒唐的操作,偏偏戳中了万贞儿的心思。彼时她虽掌后宫大权,但前朝始终有老臣对她“后宫干政”的行为颇有微词,万安主动贴上来,正好成了她在前朝的“传声筒”。有了万贞儿这层靠山,万安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不起眼的翰林学士,一路爬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他掌权后没干别的,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哄万贞儿开心,至于国家大事?能拖就拖,能糊弄就糊弄,甚至还把各地官员上奏的灾情奏折压下来,就怕坏了万贞儿的好心情。
除了文官,万贞儿还把爪子伸向了宦官集团。当时宫里有个叫汪直的太监,原本只是御马监的小角色,没背景没靠山,眼看就要在底层熬一辈子。可他脑子活泛,瞅准了万贞儿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天天变着法儿讨好——今天给万贞儿搜罗江南的胭脂水粉,明天给她带来西域的奇珍异宝,连万贞儿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他都一一打点到位。
万贞儿见汪直会来事,又够听话,便在朱见深面前吹起了“枕边风”,说汪直“忠诚可靠,办事利落”。朱见深对万贞儿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没过多久就提拔汪直做了御马监掌印太监。可万贞儿还不满足,她知道,要想牢牢控制朝堂,必须有自己的“情报网”。于是她又撺掇朱见深,让汪直牵头成立了一个新的特务机构——西厂。
这西厂一成立,可把满朝文武吓得不轻。汪直仗着有万贞儿撑腰,权力比东厂还大,不管是朝廷大臣还是地方官员,只要稍微得罪了他,或者被他怀疑“对贵妃不敬”,二话不说就抓人,大牢里一时间塞满了冤魂。有个叫杨继宗的御史,为人正直,看不惯汪直的嚣张气焰,某次朝会后故意不跟汪直打招呼。汪直回去就跟万贞儿告状,说杨继宗“目无贵妃,心怀不轨”。万贞儿当即就火了,逼着朱见深把杨继宗贬到了偏远的浙江做知府。
当时有个叫商辂的老臣,是三朝元老,看着朝堂被万贞儿和她的党羽搅得乌烟瘴气,实在忍不下去了,联合了十几位大臣一起上奏,痛斥汪直“擅权乱政,西厂害民”,还暗指万贞儿“后宫干政,祸乱朝纲”。朱见深看了奏折,心里也犯嘀咕,毕竟商辂是先帝留下的老臣,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于是就下令暂时撤销了西厂。
可这道圣旨刚下,万贞儿就找朱见深闹了。她坐在朱见深面前,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皇上是嫌弃臣妾了吗?汪直不过是替臣妾多看着点朝堂,免得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如今商辂他们这么弹劾,分明是冲着臣妾来的!”说着说着,还故意提起当年两人在南宫受苦的日子,“想当年咱们在南宫,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如今日子好了,皇上就不管臣妾的死活了?”
朱见深本就对万贞儿有愧疚,再被她这么一哭二闹,顿时没了主意,赶紧哄着说:“爱妃别生气,朕这就恢复西厂,谁敢再弹劾汪直,朕饶不了他!”没过几天,西厂不仅恢复了,汪直的权力还比以前更大了。商辂见皇上如此昏聩,万贞儿如此霸道,心灰意冷之下,直接递交了辞呈,回乡下养老去了。从此,朝堂上再没人敢跟万贞儿叫板,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后”。
虽说万贞儿在前朝后宫搞出了这么多事,但在朱见深眼里,她始终是那个在南宫陪自己熬过最苦日子的“贞儿姐姐”。不管大臣们怎么弹劾,不管民间怎么议论,他对万贞儿的宠爱,从来没减过半分。
有一次,万贞儿因为一点小事跟朱见深闹别扭,把自己关在宫里不肯见他。朱见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亲自跑到万贞儿宫门口,隔着门哄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时天正下着大雨,朱见深淋得浑身湿透,身边的太监劝他先回去换衣服,他却说:“贞儿不开心,朕怎么能回去呢?”最后还是万贞儿于心不忍,开门把他拉了进去,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骂他“傻皇帝”,可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还有一回,万贞儿想吃江南的新鲜荔枝。那时候没有冷链运输,荔枝从江南运到北京,路上得走十几天,很容易坏。朱见深为了让万贞儿吃到新鲜的,下了一道圣旨,让江南的官员派快马日夜兼程运送,一路上换了几十匹马,累死了好几个驿卒,才把荔枝准时送到万贞儿面前。有人上奏说此举“劳民伤财”,朱见深却满不在乎:“爱妃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可随着年龄增长,万贞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她知道自己容颜渐老,害怕朱见深会移情别恋,于是对后宫的管控越发严格。有个姓尚的宫女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偶然被朱见深看中,临幸了一次。万贞儿知道后,气得浑身发抖,直接让人把尚宫女拉到自己宫里,亲自拿着鞭子抽打,打得尚宫女皮开肉绽,最后还不解气,又让人把她贬到浣衣局做苦役,一辈子不准再靠近朱见深。
朱见深知道这件事后,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他不敢跟万贞儿发脾气,只能偷偷派人给尚宫女送些药品和衣物,算是弥补。可这件事之后,万贞儿的疑心病更重了,宫里的宫女只要稍微长得好看点,都被她打发到了偏僻的宫殿,连朱见深身边的太监,都得是她亲自挑选的“老实人”。
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正月,万贞儿在宫里散步时,不小心被一个小太监撞到了。她本就身体不好,加上脾气暴躁,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太医们赶紧过来诊治,可折腾了半天,还是回天乏术。当朱见深赶到时,万贞儿已经没了气息,享年五十八岁。
朱见深看着万贞儿的遗体,当场就崩溃了,抱着她的尸体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嘴里反复念叨着:“贞儿走了,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据《明宪宗实录》记载,朱见深在万贞儿死后,“辍朝七日,追谥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这待遇,几乎跟皇后没什么两样。
万贞儿死后,朱见深像是丢了魂一样,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就坐在万贞儿的宫里,看着她生前用过的东西发呆。短短几个月,他就瘦得不成样子,头发也白了大半。同年八月,朱见深在思念中病逝,享年四十一岁。
万贞儿从一个罪臣之女,一步步爬到皇贵妃的位置,凭的不仅仅是朱见深的宠爱,还有她过人的手腕和心机。
《明史》中评价她“机警,善迎帝意,遂谗废皇后吴氏,六宫稀得进御。帝每游幸,必令万氏居前。万氏亦恃宠而骄,中官用事者,悉出其门”,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的专横。
可我们也不能忽略,在朱见深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是万贞儿陪在他身边,给了他温暖和依靠。
如果没有当年南宫的那段岁月,或许就没有后来对她言听计从的朱见深,也没有她后来的传奇人生。正如明末思想家李贽所说:“宪宗之于万贵妃,亦千古情种也。非万贵妃,宪宗何以成其情?非宪宗,万贵妃何以成其势?”
参考《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