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被他紧紧攥在袖中,信纸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却也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已经等了快一柱香的功夫。
这短暂的等待,却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殿试都要煎熬。
他知道,自己今夜的举动,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输了,便是粉身碎骨,连带着整个林家的家眷,都将万劫不复。
可他别无选择。
退,是身败名裂。
进,是与虎谋皮。
所以他来了。
他选择了一条最险,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路——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他赌的,是长公主那份曾对他表现出来的,近乎偏执的“爱意”。
也赌她那份身为皇族的,不容挑衅的骄傲。
终于,脚步声传来。
凤衔青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不再是往日耀眼的红色,而是如同沈渊一般无二的暗红绯色。
她走到石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甚至都没看林书言一眼。
“说吧,什么要事,能让你有胆子闯本宫的公主府。”
林书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从袖中取出那封让他如芒在背的信,双手奉上。
“殿下,学生今日前来,是为献上此物。”
凤衔青终于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那封信,没接。
林书言继续说道,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此信不知何人所放,竟出现在了学生的书房。学生不才,并不识得这上面的诡异文字,但直觉告诉学生,此事绝不简单。”
“如今外界谣言四起,无非是想将学生塑造成一个与殿下和沈督主为敌的靶子,其心可诛。学生思来想去,这背后主使,必定与前日那些被关入诏狱的乱臣贼子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是想用这封来历不明的信,构陷学生通敌叛国,更是想借此,离间殿下与学生,让我等君臣生隙,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学生自知人微言轻,百口莫辩。唯有将此物原封不动地呈给殿下,以证清白,以表忠心!”
“学生相信,殿下圣明,定能洞察奸佞的阴谋!”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
他将自己完美地摘了出去,变成了一个被阴谋牵连的、无辜又忠诚的受害者,还将皮球狠狠地踢了回去。
凤衔青在心里都快给他鼓掌了。
有点东西啊,这小状元。比那个只知道磕头的王安,段位高了不止一点半点,不愧是小世界男主。
她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封信夹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费尽心机,搞了这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陷害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
林书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听出了那语气里的嘲弄。
“学生不敢妄言。但……此物出现在学生的书房,学生不敢私藏,更不敢隐瞒。天下之大,唯有殿下,是学生唯一能信赖之人。”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是表忠心,又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凤衔青——你以前可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我遇到了麻烦,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呵。”凤衔青轻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
沈渊出现在了庭院门口。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凤衔青面前的林书言。
那不是在看一个人。
那是在看一件即将被碾碎,被撕烂,被挫骨扬灰的死物。
殿下。
我的殿下。
这个男人,竟敢,单独与您待在一起。
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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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一下东西厂和司礼监。
司礼监是宦官聚集地,主要负责皇帝的文书,传旨,代为批红(奏折的),管理其他太监。
东厂和西厂都是稽查,不一样的是东厂主要针对百姓,官员,地方事务。
而西厂,包括督东厂,锦衣卫甚至皇族。
东厂需要和锦衣卫协作,受司礼监制约。
西厂可以直接逮捕高官甚至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