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沉默着权衡,最终点了头:“……万事小心。保持联络。”
“明白。”
凤衔青不再多说,转身就要走。
“凤衔青!”
凌夜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些沙哑,压抑着什么。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凤衔青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你要去做什么?”凌夜渊的声音透着焦急,“邵云深那个人……”
“夜鹰同志,养好你的伤。”凤衔青打断他,声音平稳,甚至刻意带了点疏离,“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只是同志,各司其职。”
同志……
又是这两个字。
凌夜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只觉得左肩的枪伤,远没有被她这句话扎得疼。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融进外面的夜色里。
刚才那个在枪林弹雨里和他并肩作战、冷静指挥的身影,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哪一张才是真的?
挫败感混着更汹涌的情绪在他心底翻腾。
他想抓住她,想撕开她所有的伪装,想让她只看着自己。
可现在,他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由担忧和无力感将自己吞没。
……
回到自己的住所,凤衔青径直走向浴室。
热水哗啦啦冲在身上,带走硝烟味和一身疲惫。
但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色画面,却粘在思绪里,怎么也冲不掉。
她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水汽氤氲了镜面,也模糊了镜中人的轮廓。
那张脸,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清冷的眉,饱满的唇,慵懒里藏着点桀骜不驯。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副皮囊下,装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嘀!检测到光环能量微弱波动,吸收0.5%。”Zero的声音冒了出来,“邵云深现在有点气急败坏……”
凤衔青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
0.5的光环能量?现在这点蚊子腿,已经引不起她多少兴趣了。
她拉开衣柜门,指尖滑过一排衣物,最后挑出一件绛紫色的丝绒旗袍。
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暗纹,灯光下,幽幽地流转着光泽,低调又奢靡。
她慢条斯理地换上旗袍,坐到梳妆台前。
描眉,勾眼线,指尖拈起猩红的口脂,细细涂抹。
镜子里的女人,一点点变了。
镜子里的女人,已经不是那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青鸟”了。
眉眼间的锋利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心调制的慵懒和妩媚。
是了,这才是百乐门那个神秘莫测,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却又捉摸不透的红玫瑰——凤衔青。
她伸手,指尖掠过梳妆台上冰凉的首饰,最后拈起一对钻石耳坠。
水滴形的切割,在灯下折射出细碎却耀眼的光。
她慢条斯理地戴上。
镜中人影晃动,那张脸因为这对耳坠,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艳丽,又透着距离。
一个完美的、没有破绽的假面。
拿起鳄鱼皮手包,不大,刚好够装些口红、零钱,或许,还有一把小巧的手枪。
她最后瞥了眼窗外。
夜色比刚才更沉了,像化不开的浓墨。
推开门,一阵晚风迎面扑来,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钻进旗袍贴着皮肤滑过。
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
她站在台阶上,没动。
几秒后,远处传来人力车轮压过路面的嘎吱声,由远及近。
车夫似乎看见了她,放慢了速度。
“师傅。”
她开口,尾音微微拖长,在夜色里漾开。
“去邵公馆。”
车夫应了一声,她弯腰坐了进去。
车轮重新滚动起来,平稳而有节奏。
夜还长着。
邵公馆,那个充斥着对“凤衔青”的憎恶与怀疑的地方。
她要去见的,是一个几乎视她为死敌的男人。
而她要做的,是从这块最硬的骨头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这出戏,可不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