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有点……想去明天的约会了。
他想看看,那个变得如此陌生的凤衔青,到底还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更想……当面问问她,除了他这条命,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是。”周扬不敢再多嘴,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傅沉舟独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天色渐暗,霓虹初上,他的心情却从未如此复杂混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许知意送的平安符,粗糙的布料和里面的硬物硌着指腹。
知意……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试图说服自己,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知意,为了彻底解决凤衔青这个越来越失控的麻烦。
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尖锐地提醒他,他对凤衔青那该死的、不该存在的在意。
甚至……还有对裴渊那挥之不去的疑虑。
傅沉舟烦躁地将平安符塞回口袋深处。
明天,他必须搞清楚!
……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
城西废弃工厂艺术区。
这里曾是A市辉煌一时的老工业基地,工厂外迁后,留下大片空置的厂房和荒地。几年前,一些前卫艺术家自发聚集于此,将部分厂房改造成工作室和小型展览馆,形成了一种颓废又充满生命力的独特艺术氛围。
但更多的区域,依旧是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维持着破败的原貌。
傅沉舟的黑色迈巴赫,安静地驶入这片与A市中心繁华景象截然不同的区域。
车窗外掠过斑驳脱落的红砖墙,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墙壁上随处可见色彩浓烈、线条张扬的涂鸦。
越往深处开,越是荒凉,几乎看不到人影。
傅沉舟单手握着方向盘,面沉如水,偶尔瞥向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今天确实是一个人来的,没带司机,也没让保镖跟着。
他倒要看看,凤衔青能玩出什么名堂。
车子最终停在了艺术区最里头,一个格外巨大的仓库建筑前。
仓库的整个外墙,都被画满了风格迥异、色彩夸张的涂鸦,像一块巨大的、混乱的调色板。紧闭的生锈大铁门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虚掩着一条缝。
傅沉舟推开车门下车。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手工西装,挺拔的身形和考究的衣着,与周围颓废荒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并不显得突兀。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的温莎结,然后迈开长腿,走向那扇虚掩的小门。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灰尘混合着油漆颜料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穹顶很高,显得空旷而寂寥。午后的阳光透过顶部几扇破损的高窗斜射下来,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上下翻飞。
四周的墙壁,从地面到接近屋顶,同样被各种涂鸦覆盖,色彩浓烈,笔触奔放,充满了原始的冲击力。
仓库正中央,空旷的水泥地面上,孤零零地放着两把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铁艺椅子,椅子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凤衔青。
她今天的打扮十分随意,一件宽大的纯白连帽卫衣,下身是破了几个洞的浅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浓密的长发被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颈部线条。脸上没化妆,素面朝天,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份惊人的明艳和此刻格外放松的气质。
她侧对着门口的方向,手里拿着一罐黑色的喷漆,正对着面前一根粗壮的水泥柱子,旁若无人地涂画着什么,姿态专注。
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动,她握着喷漆罐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傅沉舟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
这样的凤衔青,是他从未见过的。
没有了曳地的华丽晚礼服,没有了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妆容发型,甚至没有了那份刻意端着的骄矜与疏离。
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或许,这才是她被隐藏起来的,真实的某一面?
傅沉舟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抬步,走了进去。
凤衔青没回头。
空旷的仓库里荡开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傅总,时间掐得正好。”
语气无波无澜,像在跟街边问路的陌生人说话。
傅沉舟走到她身后几步远停住,看着她手底下那根水泥柱。
狂放的线条,炽烈的色彩,交织出毁灭和重生的冲击力,是只凤凰,正浴火重生。
“大费周章约我来这破地方,”傅沉舟声音压得很低,愠怒几乎要冲破喉咙,“就为了看你涂鸦?”
凤衔青手里的动作停了。
喷漆罐脱手,砸在水泥地上,“哐当”一声脆响,滚出去老远。
她慢悠悠站直,转过身,后背悠闲地靠上冰冷的水泥柱,这才抬眼看向傅沉舟。
背后高窗透进来的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若有若无地勾着点弧度,全然不见昨天电话里的冷硬挑衅。
“不然?”她挑高一边的眉毛,“傅总觉得,这荒郊野岭的,我能对你做什么?”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从熨帖的西装到紧绷的下颌,最后停住。
呵地一声轻笑。
“放心,”她说,“我对老男人,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