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送表人是他、布局人是他、杀害我父母、杀害二叔和三叔、杀害我兄弟,双手沾满鲜血的幕后黑手,也是他。
他一直就在那里,站在故事的起点,像一个冷漠的导演,看着我这个棋子在他的棋盘上徒劳地挣扎。那枚怀表,根本不是什么线索或警告,而是他随手抛下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礼物,或者说,是一个标记,标记着我从一开始就未曾脱离他的视线。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我死死盯着他那张布满皱纹、却带着近乎慈悲笑容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很意外吗,天铭?”徐礼纲仿佛看穿了我内心的惊涛骇浪,他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木杖,语气温和得像在唠家常,“我们徐家的男人,总是要经历些磨砺,才能看清自己该走的路。你父亲是这样,你二叔是这样,你……也不例外。”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安全屋,目光扫过被制住的杨玉格,扫过紧紧靠在我身边、脸色苍白的叶晓洁,最后又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
“在阿尔卑斯,你错过了一次机会。”他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给了你捷径,让你能够亲手终结内部的隐患,接过观察者的资源,可惜……你选择了更曲折的路,还折损了我几枚还算好用的棋子。”
他指的是宋瑞国和刘隐?在他眼里,那场惨烈的牺牲,仅仅是“折损了几枚棋子”?我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能勉强压制住扑上去将他撕碎的冲动。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慈祥的笑容里透出一丝诡异的宽容,“血脉终究是血脉。我这个人,念旧,也看重传承。徐家到了这一代,能入我眼的,也就只剩下你了。”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双清澈得可怕的寒星般的眼睛直视着我,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却又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证明你对徐家未来的忠诚,证明你配得上君王这个名号。”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先指向脸色铁青、奋力挣扎的杨玉格,然后,缓缓移向了我身旁的叶晓洁。
“杀了她们。”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倒杯茶,“杀了这个总想碍事的国际刑警,还有……这个让你变得优柔寡断的女人。”
“只要你动手,过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君王网络庞大的财富、无上的权柄、徐家暗线积累数百年的根基……都将由你继承。从此,徐家不必再隐于地下,你将站在光与影的巅峰,掌控这个世界真正的脉搏。”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像是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燃烧起来!杀了晓洁?杀了玉格?用她们的血,作为我踏上王座的阶梯?
“徐礼纲!”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变形,“你做梦!”
宋沉锋无声地上前一步,将一把造型简洁、闪着幽冷寒光的短刀,递到了我的面前。刀柄冰凉,触感像是毒蛇的皮肤。
“接住它,天铭。”徐礼纲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成为强者必须迈出的一步。情感是枷锁,仁慈是毒药。卸下它们,你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我看着眼前的刀,又看向身旁的叶晓洁。她也正看着我,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悲伤和……理解。她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知道她在说:“不要。”
杨玉格也在那边怒吼:“徐天铭!别听他的!他是个疯子!”
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刀柄。
就在握住刀柄的一瞬间,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智,都被那股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对徐礼纲的滔天恨意所淹没!
就是这个人!毁了我的家庭!杀了我至亲!将我和我所在乎的一切逼入绝境!现在还妄想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让我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去他妈的君王!去他妈的继承!
杀意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呃啊——!”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释放!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偏差,我握紧短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刺向叶晓洁,也不是刺向杨玉格,而是如同闪电般,直刺向近在咫尺的徐礼纲的心口!
这一刀,快!狠!准!凝聚了我所有的愤怒、仇恨和绝望!
然而——
徐礼纲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迟缓。他只是微微侧身,那只拄着拐杖的手仿佛随意地向上抬起。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