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数字迷宫
雨势渐歇，窗外不夜城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晕，反倒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浮华背后的脆弱感。智英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与外面的朦胧截然不同，一种无形的、高度专注的张力在核心小队之间弥漫。
我面前的办公桌上，三块显示屏依旧跳动着令人焦虑的股价和新闻，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通讯群组里不断跳动的信息上。
秦叔的行动效率高得惊人。他已经通过以前的人脉，联系上了两位早已退休的、曾深受父亲信任的老部下。一位是跟了父亲二十多年的老司机，另一位则是父亲创业初期就在一起打拼、后来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的老财务。电话里，秦叔没有直接提及“账本”，只是以怀念老领导为由，旁敲侧击地打听父亲生前的工作习惯，特别是他记录重要信息的独特方式。
“……老徐总啊，他确实不信那劳什子电脑，”加密耳机里传来秦叔压低的声音，背景音像是在某个安静的茶馆包间，“他总说，冷冰冰的机器记不住人情冷暖，也记不住那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分寸。重要的数字、关键的承诺，尤其是那些让他觉得硌、心里不踏实的事儿，他都喜欢记在那个旧牛皮本子上，用的符号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有点像……嗯，像是修理家电时的电路图速记，又掺杂了些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代号……”
老财务的记忆则更具体些：“……董事长对数字敏感得很，心算快得吓人。他那个本子，不记流水账，专记异常。比如，明明能赚十个点的生意，为什么对方只报八个点？那消失的两个点去了哪里？又比如，某个项目的预算，为什么总是卡在某个奇怪的数字上？他怀疑里面有猫腻又暂时没证据时，就会用红笔在那个数字旁边画个很小的问号，或者一个像是齿轮卡住的简笔画……对了，他对麦伦资本早期接触时提出的那个技术咨询费比例特别在意，当时就在旁边打了个巨大的叉，还写了个‘狼’字……”
“狼？”我心中一动，“麦伦资本……确实像一头饿狼。”二叔说过，丞相是“饿狼”，父亲早已洞悉！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秦叔实时传回，再由叶晓洁飞快地记录、整理、分析。她甚至快速建立了一个电子表格，尝试将父亲可能使用的符号、代号与已知的人物、事件进行匹配。
“天铭，秦叔，”叶晓洁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清晰而快速，“根据目前的信息，我推测徐伯伯的‘账本’体系可能包含几个层次：第一，用特定符号标记资金异常流动；第二，用代号指代敏感对象或项目（比如‘狼’可能指代麦伦系）；第三，用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缩写或简图记录关键证据的存放位置或关联信息。我们需要找到这些符号对应的‘密钥’。”
“密钥可能就在父亲的习惯里。”我沉吟道，“秦叔，老财务提到的电路图速记和齿轮简笔画很重要。父亲是老维修工出身，他很可能用电阻、电容、齿轮、螺丝这类工程符号来代替商业术语。比如，电阻值代表阻碍或成本，电容代表蓄能或资金池，齿轮代表精密制造或运作机制，短路代表异常连接或利益输送……”
“有这个可能！”猴子兴奋的声音插了进来，背景音是疯狂敲击键盘的声响，“铭哥！我这边有重大发现！我绕了十七八个弯，终于摸到了徐叔叔那台已经报废多年的旧笔记本电脑的云备份残留痕迹！狗日的，删除得真干净，差点就真没了！”
“说重点！”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在一堆系统缓存碎片里，恢复了一个加密的笔记文档！文件名是一串乱码，但创建时间恰好是麦伦资本第一次接触集团前后！加密方式不是常规的密码，而是……妈的，是一道电路图！需要根据图上的电阻电容值计算出正确的数字密码才能打开！”猴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极度兴奋，“徐叔叔真是神人啊！这谁想得到？！”
“电路图……”我和叶晓洁几乎异口同声。父亲的“密码本”果然和他的老本行有关！
“猴子，把图发过来！”我立刻道。
一张粗糙的扫描电路图很快出现在群共享里。图很简单，几个电阻电容串联并联。但对于外行来说，无异于天书。
“R1=10kΩ, R2=5kΩ, c1=100μF……”叶晓洁轻声念着参数，有些茫然。
“这是最简单的Rc串联电路充电时间常数计算，”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父亲从小教我修理电器，这些基础早已刻在骨子里，“t = R?c?。但这图里有两个电阻……等等，他标记了输入电压和一个测量点……我明白了！他是想计算这个点的电压达到某个值的时间？但这需要知道阈值……”
我盯着图纸，父亲当年手把手教我看电路的情景历历在目。忽然，我注意到图纸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手写注释：“Vt = 63% V”。
“是63%！标准Rc电路充放电，时间常数t时电压恰好达到电源电压的63%！”我猛地反应过来，“猴子，计算t = (R1 + R2) * c1 的值！然后把那个数值，单位是秒，输入密码框！”
“(+5法拉 = 1.5 秒！”猴子的计算飞快。
频道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剩下猴子敲击键盘的声音。
“进去了！！”几秒钟后，猴子一声压抑的欢呼，“文档打开了！里面是……我的天！”
文档里并非完整的账本，而像是一份索引或者目录！里面用密密麻麻的、只有父亲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缩写，列出了几十条记录，每条后面都对应着一个日期和一个奇怪的代码，像是“GZ-03-A”、“J-F-98”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