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回到富都宾馆那间狭促的客房,窗户关的不严实。但依然感受到房间里呛人的烟味,猴子电脑旁的烟灰缸里的烟蒂挤得满满当当,连缝隙里都塞着半截烟头。听到我开门进屋,猴子猛地直起身,那双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受惊的猫科动物。
“我靠!铭哥!你特么总算回来了!”他声音劈叉,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后怕,“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打给秦叔让他派人过来掀了港市了!”
他没夸张。我离开的时间远超预期,手机又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在兴业中心那种地方,保持通讯畅通无异于自找麻烦。
我把那件沾了灰尘和冷汗的运动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感觉后背的肌肉依旧紧绷着,不是累,是一种高度亢奋后难以迅速消退的警觉。喉咙干得发紧,我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躁动。
“掀了港市?就凭你?”我放下水瓶,瞥了他一眼,语气尽量放松,试图驱散他脸上那过分紧张的神色,“省省吧,真当自己是终结者了?”
猴子没理会我的调侃,凑近了,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神里的担忧迅速被一种技术宅特有的、发现新漏洞般的敏锐取代:“你身上有硝烟味……不对,是灰尘和……肾上腺素的味道。铭哥,你到底干嘛去了?不是说就去探个路吗?”
我瘫坐在单人沙发里,“探路?”我笑了笑,笑容可能没什么温度,“探到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的枪口底下去了。”
猴子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房间里只剩下我略显低沉的叙述声,偶尔夹杂着猴子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抽气声。我删减了部分细节,只重点描述了兴业中心的诡异氛围、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以及杨玉格的身份和她抛出的那个惊人的提议。
但我脑海里的放映机,却一帧不慢地重放着所有细节。
那个清洁工推车摆放的角度,过于刻意地挡住了消防通道的视线。
杨玉格出现时,指尖按压在配枪枪套上的细微动作,那是高度戒备下的本能。
她提到“走私案”时,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以及说出“互相利用”四个字时,嘴角那丝近乎冷酷的坦诚。
每一个片段,都被我的大脑自动抓取、分析、归档。从最细微的痕迹里勾勒出背后的庞大故事,将无数看似无关的线索,用红色的丝线串联,指向那个唯一的、惊人的真相。
猴子听得屏息凝神,手里的薯片袋子捏得咔咔作响都浑然不觉。
“……所以,那个o记的阿Sir……呃,ada,”他好不容易消化完,咽了口唾沫,“她觉得徐三叔……徐智信,跟走私案有关?而且她还想跟我们合作?”
“不是合作,是互相利用。”我纠正他,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上,“她的原话。很直接,也很港市风格。”
“这……这能信吗?”猴子挠着他那头乱毛,脸上写满了怀疑,“o记啊铭哥!那可是……万一她只是想套我们的话,或者拿我们当诱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