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吗?有的。被欺骗、被安排的愤怒。
警惕吗?当然。这完全可能是以退为进的更高阶策略。
但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丝……荒谬的释然?
就好像一直悬在头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另一只靴子,终于“哐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声音刺耳,但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猜测了。
我放下水杯,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响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晓洁,”我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我特有的、略带玩味的语调,仿佛在评价一款新豆子,“你这坦白……时机选得挺有意思。”
我站起身,走到咖啡机旁,慢条斯理地重新磨豆子,温杯,让熟悉的流程给予自己思考的时间。
“在我刚刚开始怀疑,并且似乎有了一点……自保能力的时候。”我背对着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是觉得现在坦白,成本最低,还是成功率最高?”
水汽氤氲中,我听到她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反驳。
豆子磨好了,我将粉末填入咖啡手柄,压实。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高压热水冲击着咖啡粉,萃取出一小杯浓缩咖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转过身,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尝尝,新到的哥伦比亚豆子,处理法有点特别。”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杯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显然没跟上我这跳跃的思维。
我没有解释,只是端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感受着舌尖的醇厚与微酸。
“二叔的养育之恩,很重。我明白。”我看着手中的咖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重到可以让你违背一些原则,去做一件起初并不情愿的事。”
然后,我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现在呢?现在你的任务是什么?继续监视我?还是像你说的,因为动了真感情,所以决定跳反?”
我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直接,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直指核心。
叶晓洁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微微用力。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之前的慌乱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律师特有的清晰和冷静。
“我的任务变了。”她清晰地说,“从现在起,我的任务是想办法取得你的信任,而不是徐叔叔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破罐破摔般的坦诚:“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只是我为了取得你信任而说的又一句漂亮话。”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懒洋洋的笑,而是带着点冷冽和玩味的笑意。
“晓洁,你知道吗?”我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有时候,真话听起来比假话更像陷阱。”
“尤其是当它听起来太过完美,太过符合听者潜意识里的期望时。”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在我们之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