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变得异常艰难。裂缝如同疯狂生长的黑色蛛网,遍布整个无妄崖,割裂了营地,阻断了道路。有的裂缝甚至贯通到了断魂河,河水倒灌而入,与地脉邪气混合成更具腐蚀性的黑液,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白凛带着狼族战士在纵横交错的裂缝间跳跃、穿梭,将一个个被困的士兵拉回到相对安全的区域。他的兽皮甲被尖锐的岩石划开,胳膊上伤口渗出的血混着污泥,但他依旧声嘶力竭地吼着,为慌乱的人们指引方向:“别乱!看着我的落脚点!跟我走!”
小五在跃过一道宽缝时,脚下的岩石突然碎裂!他惊呼着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根花藤及时缠住了他的腰。另一端的青芜咬紧牙关,纤细的手臂因用力而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快!爬上来!”小五手脚并用爬上来,回头看着那根迅速枯萎的藤蔓,眼圈发红:“青芜姐,你的花藤……”青芜抹了把汗,又从袖中甩出一根新的藤蔓,缠住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声音沙哑:“先救人!花……以后还能种!”
谢判的阴兵阵线在越来越多的黑色触须攻击下,防线开始松动,忘川水屏障已是裂痕遍布。谢判将一枚墨玉令牌掷向空中,令牌爆发出刺眼的银光,暂时逼退了潮水般的攻击。他趁机嘶声下令:“一队断后!二队三队,护送伤员,撤!”
断后的阴兵们面无惧色,挥舞长刀与触须死战,即便甲胄被邪气侵蚀得“滋滋”作响,也无人后退一步,直到最后一名同伴带着伤员越过安全线,他们才抓住战友抛来的绳索,敏捷地荡过裂缝。
墨渊尘仍在裂缝边缘苦苦支撑,镇魂石的光芒已微弱如萤火,他嘴角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岩石上,瞬间被邪气吞噬。辞云、星眠、红姨互望一眼,同时将手按在他背上,将自己所剩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四股力量艰难地融合,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柱,再次冲击裂缝深处!
这一次,地底的嘶鸣变成了凄厉的哀嚎,喷涌的邪气明显减弱,大地的震动也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令人心悸的余波。
“趁现在……撤到第二防线!”墨渊尘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镇魂石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被他另一只手勉强接住,光芒黯淡。
联军开始有序而迅速地撤退。镇北军断后,玄铁族抬着伤员,狼族清理路径,镜花界用残存的花藤和幻象阻滞追击,阴兵则用忘川水在关键的裂缝上架起临时的屏障。每一步都充满艰难,但无人放弃。
白凛是最后一个离开这片破碎战场的人。他回头望去,无妄崖已面目全非。那道巨大的裂缝如同地狱的入口,在黑紫色的邪气中若隐若现。坍塌的崖壁堵塞了通道,结界的痕迹荡然无存,只有零星几点符文碎片在裂缝边缘闪烁着微光,如同垂死的萤火。激战过的土地上,散落着盾牌的碎片、折断的兵器和凝固的血迹。
撤到相对安全的第二防线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疲惫不堪的将士们或坐或躺,沉默地处理着伤口,喝着水,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那道仍在微微冒着邪气的裂缝。气氛沉重得如同压着巨石。
一个年轻的灵植卫士,手里紧紧攥着一截已经完全枯萎发黑的花藤,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问:“星眠大人……那裂缝,还会……再变大吗?”
星眠蹲下身,手掌轻轻按在尚有余震的地面上,闭目感知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地脉的封印……被彻底破坏了。邪气会持续不断地涌出来。我们必须……想办法重新封住它。”她看向墨渊尘,眼中是深深的忧虑。
墨渊尘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镇魂石,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尘土。结界破了,崖裂了,伤亡惨重。但他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绝望。
断后的阴兵正在检查临时屏障是否牢固;镜花界的女妖们忍着心痛,照料着那些受损的花藤;疗愈队的身影在伤员中忙碌穿梭;萧烈正和白凛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如何利用地形加固这第二道防线。每一张疲惫的脸上,都刻着不屈。
“会封住的。”墨渊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在这片沉默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这裂缝是白鸦搞的鬼。我们能破他的万魂符,就能封住这地脉的口子!”
他举起手中那块光芒黯淡的镇魂石,夕阳的余晖落在上面,竟也反射出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光。
“天亮了,我们就动手。用藤蔓缠,用玄铁堵,用我们的灵力去填!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破洞……给他补上!”
远处,裂缝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第二防线的营地里,篝火已经点燃。圣泉法杖的金辉、愈镜的银光、还有那点点顽强的、来自不同族群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在这渐浓的夜色中,仿佛筑起了一道新的、无形的壁垒。
崖,裂了。
但人心,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