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上前,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没有去接那柄魔剑,而是在沈沧澜面前蹲了下来。
伸出手,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只是用最普通的方式,轻轻拂开他额前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的灰白头发,露出了那张布满痛苦与绝望的脸。
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用指尖,一点点擦去他嘴角不断溢出的暗金色血沫。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傻徒弟……”她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却带着一种沈沧澜从未听过的、近乎叹息的温柔,“谁告诉你,你的命,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洗刷?”
沈沧澜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洛云归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那柄献上的魔剑上。她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只是平静地审视着。
“这剑,饮过血,造过杀孽,是事实。”她淡淡道,“但驱使它的,是你的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若有所指地扫向一旁的黑袍魔影。
魔影心中一凛。
洛云归重新看向沈沧澜,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抬起头来,沈沧澜。”
沈沧澜下意识地遵从,抬起了头。
“看着我。”洛云归命令道。
他被迫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那眸中仿佛有漩涡,要将他灵魂吸摄进去。
“告诉师尊,”洛云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这七年,你挥剑之时,心中所念,是屠戮的快意,还是……守护的执念?”
“我……”沈沧澜张了张嘴,七年的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被迫迎战、身不由己、以杀止杀、还有无数次暗中放走无辜……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寒魄峰上,那道清冷孤寂的身影上。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弟子……弟子只是想……想保护师尊……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回到师尊身边……弟子……从未想过要害人……”他哽咽着,泣不成声。
这压抑了七年的委屈与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在自己最敬重、最渴望得到其认可的人面前,彻底爆发。
“这就够了。”洛云归轻轻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伸出手,没有去拿那柄魔剑,而是……握住了沈沧澜捧着剑的、那双伤痕累累、沾满血污的手。
冰冷与温热触碰。
沈沧澜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尊握着自己的手。
“你的罪,不在于持剑,而在于曾经的弱小,在于被迫的选择。”洛云归握紧了他的手,将他连同那柄魔剑,一起缓缓扶起。
“真正的洗刷,不是用死亡来逃避。”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霜眸之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而是用力量,去斩断一切枷锁!去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去让那些逼迫你、诬陷你、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柄剑,染了血,那便用仇敌之血,将它洗练得更锋锐!你入了魔,那便以魔身,行正道之事!让这九天十地都看清楚,我洛云归的徒弟,纵使堕入无间魔域,也依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沈沧澜怔怔地看着师尊,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维护与……骄傲?巨大的冲击让他脑海一片空白,唯有心脏在疯狂跳动,一股久违的热流,涌遍全身,驱散了多年的冰冷与绝望。
“师……尊……”他喃喃道。
“现在,”洛云归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握住了霜溟剑,转身,直面那脸色阴沉的黑袍魔影,声音冰寒彻骨,“先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解决了。”
“至于清理门户?”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等为师带你杀回仙盟,让那些伪君子跪在你面前忏悔时,你再问自己,还需不需要!”
话音落下,霜溟剑光华暴涨,凛冽剑意直冲魔宫穹顶!
沈沧澜看着师尊挺拔如松的背影,感受着手中魔剑传来的、与自己心跳逐渐同步的微弱搏动,灰败的眼眸中,一点点重新燃起了光亮。
他缓缓握紧了魔剑,暗金色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却不再显得污秽,反而透出一股决绝的煞气。
“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