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首座之争(上)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好像刚被雷劈过一样。擂台西边那团翻腾的血雾,红的发黑,比过年杀猪盆里泡了三天的血水还稠。里面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看不清。

东边十几步外,萧寒跟个石雕似的杵在那儿。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劲装,兜帽压得死死的,就露一截下巴颌,跟冻僵了的石头疙瘩没两样。别说拔剑了,他那手还稳稳按在剑柄上,指头都没动一下。刚才那天塌地陷般的血色雷霆,那压得人屎尿齐流的恐怖威压,就是从这片“石疙瘩”身上飚出来的!

“萧...萧师兄?”主裁判脸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嗓子眼儿发干,试探着喊了一声。那动静飘在空旷得吓人的场子上,打着旋儿,透着股子心慌。

擂台下,刚才还鬼哭狼嚎的弟子们全成了锯嘴葫芦。横七竖八躺倒一片,没昏的也都抖得像筛糠,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死死盯着那团妖异的血雾。

几个侥幸还站着的长老,手脚冰凉,互相对视的眼神跟见了鬼没区别。吴老狗那张干巴老脸更阴了,眼缝里寒光乱闪,牙帮子咬得咯吱响。

“姓沈的…死透了?” 一个弟子压低声音,抖着嗓子问。

“死?你看那血光邪乎的!”旁边的人直往后缩,“别是把底下镇着的什么老妖怪给召出来了吧?”

“萧师兄连剑都没出鞘啊…”有人惊魂未定地喃喃,“这威势,刚才我差点魂儿都没了…”

“嘭!”

擂台上突然爆开一声闷响,像装了半袋水的破麻袋狠狠砸在地上。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死死盯住擂台上那团血雾边缘。

一只苍白的手猛地刺破浓重的血光,死死抠在碎裂的青石地板上!指甲用力到劈裂!紧接着,是一个瘦仃仃的身影,浑身是血,连滚带爬,极其狼狈地从那令人作呕的血色漩涡里挣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是沈沧澜!

他身上那件破布短打被血浸透了,深一块浅一块,分不清是血雾粘的,还是他自己流的血。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脖子上,挂着暗红的血痂。最扎眼的是他那条右腿——被孙影毒蛇剑刮伤剜肉的地方刚止了点血,现在又因为剧烈挣扎,毒血混合着血雾沾染的污秽,伤口崩裂,血肉模糊一片!血水顺着破烂的裤管往下淌,在身下洇开一小片暗红的湿迹。

他挣扎着,用那只好点的左腿膝盖顶着地,右腿软塌塌地拖在后面,硬是咬着牙,单腿撑起上半身,像头刚从血泊里爬起来的饿狼,直勾勾地抬起头。

嘶——

看清他脸的人,瞬间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那张原本只是苍白灰败的脸上,此刻遍布暗红色的血污,像被恶意泼洒的朱砂。更骇人的是,他那双死死盯着萧寒的眼睛!眼白爬满疯狂的血丝,如同蛛网!而那只金银异瞳,左边那只诡异的金眸几乎看不见了,完全被一种沸腾的、狂躁到极致的赤红邪光淹没!只剩右边那只正常的黑瞳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的挣扎和痛苦!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血腥、暴戾、阴寒和不祥的凶煞之气!哪还像个宗门弟子?分明是从无间血狱里爬出来的东西!

“嗬…嗬……”沈沧澜喉咙里挤出破风箱似的沉重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动着胸脯剧烈起伏。额角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沿着扭曲绷紧的脸颊轮廓往下淌。腰腹间那根勒命的糙草绳早就化为飞灰,但腰间残留着一圈深紫色的勒痕,甚至嵌进了肉里,看着就钻心的疼。心口那块位置,衣衫破碎,露出一小块皮肤——那里一片狼藉,皮肉撕裂又糊着血污,但最恐怖的,是那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搏动!一下!又一下!鼓胀得像是要炸开!每一次搏动,都有更浓的暗红血光从他周身皮肤的细微裂痕中透出来!

“孽障!”吴老狗猛地一拍扶手,细长的眼睛锐利如鹰,“还敢以邪法作祟?!萧寒!不必留手!将此獠彻底镇压!”声音尖利如铁片刮擦,毫不掩饰杀意。

萧寒兜帽阴影下那片冰冷的石雕下巴,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没动。那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机并未收回,反而如同无形的山岳,死死压向那个挣扎撑起半身的血色身影!

“铛——!”

主裁判终于反应过来,那锣声都带着哆嗦,强行把调子拔高:“比…比试继续!”

话音刚起!

“嗡——!”

沈沧澜动了!或者说,是被那股压在头顶、随时要将他碾碎的恐怖意志,逼得弹了起来!

被孙影毒伤剜肉的后遗症,加上刚才血晶爆发的双重摧残,他的速度理应慢了不止一筹。可就在这绝境之下,在那股狂暴邪意和庞大压力的双重压迫下,他爆发出的潜能超越了极限!

快!快得只剩下贴地的一抹血色残影!拖着一条废腿,如同受伤又凶性大发的血豺,完全放弃了防御,所有的力量、邪意、不顾一切的疯狂,统统灌入手中那把极其普通的精钢长剑!

剑尖破开空气,发出一连串短促刺耳的鬼啸!没有绚烂的剑光,那剑身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却令人心悸的暗血煞芒!毒蛇般蜿蜒的剑气轨迹完全消失,只剩下两点!

一点,如同地狱投射出的凶戾血芒,直取萧寒心口!

另一点更隐蔽、更狠绝!在他拖着的右腿掠过擂台的瞬间,脚尖猛地钩起一块碎石!碎石破空,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粘稠的死亡气机,后发先至,直袭萧寒左侧太阳穴!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以命搏命!带着血污腥风的獠牙!

萧寒动了。

那一直按在剑柄上的手,无声无息地握紧。

剑鞘,碎了。

不是碎裂,而是如同承受不住某种东西的苏醒,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由内而外瞬间震成了最细微的粉末!

一道森冷!纯粹!霸道!仿佛能斩开天穹、冻结日月的煌煌剑光,骤然亮起!

那一刻,擂台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血色翻涌的凶戾邪魔,带着血腥、污秽、垂死的疯狂。

另一边,则是萧寒周身亮起的这道剑光。没有任何花巧,没有任何邪异,只有最原始的冰冷!最厚重的霸道!剑光照耀之下,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如同冻结。他仿佛化身北冥深处的万载玄冰,又像传说中支撑苍穹的不周神山!那剑光,煌煌如日,威压千里!

“镇山!”一个沙哑的惊呼在死寂的观战席上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

玄天剑诀——镇山式!萧寒竟然面对沈沧澜这种半残,一出手就是宗门压箱底的传承绝技!

那霸绝天地的剑光,简单直接地向前推进。

点向心口的血色剑气?

碰到那煌煌剑光的边缘,如同沸腾的泥潭污血泼入了极地的寒冰,嗤啦一声,连点动静都没冒出来,直接蒸发!消融!连带着那股附着的邪异暴戾煞气,都仿佛被净化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那点无声无息袭向太阳穴的、混着血晶污秽和碎石力量的杀招?

萧寒甚至连看都没看!剑光推进时带起的磅礴剑压领域,早已笼罩周身十丈!那点东西刚进入这个范围,就像撞上了无形的冰山!那块被赋予了沈沧澜最后力量与邪意的碎石,凭空定在了萧寒左侧尺许之外,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齑粉!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