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斩翊将自己隐瞒的真相告知白宸后,魂身便缓缓消散。
他最后抬手,将虚化的掌心轻覆在少年泪痕交错的脸颊,却已再触不到分毫温度。
“记得……往后莫要再如过去那般,不知轻重地苛待自己了。”
未尽的话语终是零落在风中,那旋绕升腾的银白光尘,却并未远去,而是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缓缓汇入白宸心口,为他恢复着残破的身躯。
夜孤静默地凝望着这一幕,终是缓缓阖上了眼眸。
白宸徒劳地抓握着空中纷扬的光点,任由它们如沙砾般自指缝间流逝。
当他终于颓然摊开掌心,耳畔却隐隐响起,当年他拜师时,那人轻如飞絮的话语。
「我用余生,许你君临天下,你是否愿意,把一生…赌在我身上?」
“师父……”
白宸神色恍惚地喃喃,话音未落,便猛地咳出一口灼热的心头之血。
视野缓缓地被黑暗吞噬,他身子一软,无力地向前倾倒。
一旁的夜何似有所料,几乎在同一时刻伸出手臂,将他稳稳接在了怀中。
夜孤长长叹息一声,朝着夜何随意地摆了摆手,“带他回去吧。”
夜何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终是微微垂首,“是。”
“待他转醒,带他来见本座。”夜孤指节扣紧王座扶手,声音里隐隐淬着些许寒意,“这笔账……本座还不打算就此勾销。”
夜何抿紧了唇,静默地注视着王座上的身影,良久未发一言。
“何事?”夜孤见他迟迟未有回应,不由抬眸望去。
“主人……”夜何眼帘低垂,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属下……有负所托。”
“对不起。”
在白宸与白斩翊之间,他终究无法做出偏向后者的抉择。
也因此,他未能真正站在魔祖的立场之上。
他深知白斩翊与夜孤之间情谊深重,堪比手足。
可作为被夜孤亲手栽培、磨砺十数年的死士,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置身事外,未曾施以半分援手。
“滚。”
夜孤的声音陡然转寒,周身威压随着这个字骤然沉降,连空气都仿佛凝成了实质。
夜何闭目垂首,将怀中少年护得更紧,静候着预料中的雷霆之怒。
然而时间点滴流逝,殿内死寂无声。
夜孤始终端坐于王座之上,未曾降下任何责罚。
夜何略带诧异地抬首,却见夜孤正抬手揉着额角,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倦意。
对方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夜何微微一怔,随即会意,颔首应下,抱着怀中昏迷的白宸转身离去。
夜孤微微仰首,静默地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少年单薄的白衣无力地垂落,与夜何沉郁的黑袍彼此交叠。
刺目的血迹自那苍白的指尖点点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簇簇凄艳的血花。
本是一枚棋子……为何你……竟会动了真心。
可既只是一枚棋子……为何连我……也未能幸免……
光阴似墨,在无边的永夜里缓缓晕开,每一笔都染着彻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