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寒露从殿顶坠落,在玄铁地面上摔得粉碎。
每重放一次,殿内的寒意就加重一分。
几位修为稍弱的弟子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霜花。
殿角那株千年铁杉的枝干上,不知何时已覆满细密冰晶。
白芷一袭雪色长袍端坐主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玄铁扶手上轻轻叩击。
每一声轻响,都让玉璧上的画面微微扭曲。
他身后那幅《山河万里图》中的墨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化作漫天风雪。
当影像第七次循环时,殿内突然响起“咔嚓”脆响,悬挂在梁上的十二盏玄铁宫灯,同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白芷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整座大殿的地面都凝结出一层薄雾。
“呵……”
海芋殿长老甘蓝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指尖把玩的白玉茶盏应声化作雪白齑粉,从指缝间簌簌洒落。
她那双总是弯如新月的杏眸此刻幽深似海,倒映着玉璧上循环往复的“意外”画面。
朱唇轻启间,吐出的字句却让满座遍体生寒。
“十二星宫……”
她素来温柔的嗓音此刻带着深海暗流般的危险韵律,“莫不是觉得——”
她修剪圆润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寸,在玄铁木扶手上犁出五道狰狞裂痕,“我琉璃殿众人都是三岁稚童么?”
话音未落,殿角那株百年重瓣牡丹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凋零的花瓣尚未触及地面,便在空气中泛起诡异的蓝色潮汐,每一片花瓣都化作一尾游鱼虚影,在虚空中摆尾游弋。
“十二星宫,真是欺人太甚!”
砰——
叶霜华掌中的青玉杯盏轰然炸裂,锋利的碎片深深嵌入掌心。
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白玉地面上溅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梅。
这位素来以铁面着称的执法长老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玉璧上的影像。
他刀削般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眉间那道常年紧蹙的竖纹此刻深如刀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真当我琉璃殿都是傻子不成!”
殿内悬挂的刑律铁卷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哗啦声响。
主座之上,白芷尊者双眸微阖,修长如玉的指节轻抵太阳穴。
殿外漏进的晨光斜斜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在紧蹙的眉宇间投下深深阴影,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寒芒。
谁能想到,那个三日前才从隐月训练归来,在练武场上击败叶流觞时,眼中盛满星辉的少年;
那个昨日才在他面前接过内门玉令,被全宗寄予厚望的新星;
竟会在翌日朝阳初升时,化为传送灵台上几片染血的碎帛。
殿中那株千年铁杉突然无风自动,苍劲的枝干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嘎”声,针叶如雨般簌簌坠落,却在半空中尽数化为青灰色的齑粉,簌簌洒落在玄铁地面上。
议事堂内声浪翻涌,各殿长老怒意难平。
风信殿长老一掌拍碎案几,碎木四溅。
朹木殿长老的拂尘无风自动,三千银丝根根直立。
争论声、怒喝声交织成片,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
唯有一隅静默如渊。
白宸端坐如松,雪色衣袍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