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陈默三人正借着交错的枝桠隐匿行踪。方才赤血堂巡逻队那股凶戾的灵力波动扫过时，明瑶真人立刻以清心咒护住周身气息，凌苍则捂住金圣的嘴，免得这小家伙发出动静。
“赤血堂的人倒是比苍蝇还灵。”凌苍压低声音啐了一口，狼耳在发丝间警惕地动了动，“方才若不是及时躲进这片雾林，怕是已经撞上了。”
金圣在他掌心挣了挣，小爪子扒开他的手指，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火眼金睛，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它刚才正想喷出金光吓唬那些红衣服的修士呢。
陈默抬手按在一棵千年古木的树干上，铠甲表面的能量纹路微微亮起，顺着树皮蔓延开三寸，忽然低声道：“东边百丈外有灵气流动，很稳，不像是赤血堂的路数。”
明瑶真人拂尘轻挥，几片枯叶化作灵蝶，悄无声息地朝东边飞去：“是青云宗的修士。”片刻后她收回灵力，“一共三人，气息纯净，应是名门正派弟子，方才在石峰上观战时，并未显露敌意。”
“观而不助，倒是聪明。”凌苍挑眉，“看来这地界的人都知道赤血堂是块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掉。”
正说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李慕然三人从树后转出，彼此视线相撞的瞬间，双方都顿了顿。
苏清月最先反应过来，她本想绕开，却被周信拽了一把——对方既然能察觉他们的气息，显然修为不弱，刻意回避反倒显得心虚。
李慕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青云宗李慕然，见过三位道友。”他目光落在陈默的铠甲上时微微一顿，却没多问，“方才赤血堂之事，道友们没事吧？”
陈默颔首还礼：“些许小麻烦，不碍事。多谢关心。”他没报来历，毕竟域外修士的身份在此地不知是福是祸。
周信看了眼凌苍肩头的金圣，那小猿正冲他扮鬼脸，忍不住笑道：“这位灵宠倒是活泼。”
金圣像是听懂了夸奖，突然从凌苍肩头跃起，化作一道金光落在李慕然手中的青玉佩上，抱着玉佩啃了两口。
“金圣！”凌苍低喝一声，正要去抓，却见李慕然抬手阻止。
“无妨。”李慕然指尖轻抚过玉佩上的牙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玉佩是以万年寒玉所制，寻常法器都划不出痕迹，道友这灵宠……”
“它顽劣得很。”陈默适时开口打断，金圣已经蹦回凌苍怀里，正得意地晃着尾巴，“不知青云宗诸位，可知这附近有适合落脚的城镇？我等初来乍到，想寻个地方歇脚。”
苏清月刚要答话，却被周信用眼神制止。李慕然沉吟片刻，道：“往南走三百里有座望月城，虽属赤血堂势力范围，但城中鱼龙混杂，倒也方便隐匿。只是……”他话锋一转，“赤血堂在望月城设有分舵，道友们若去，还需谨慎。”
“多谢告知。”陈默点头，“就此别过。”
三人转身欲走，却听苏清月忍不住道：“你们身上的铠甲太过惹眼，赤血堂的人最是记仇，若是撞见，怕是要缠上你们不放。”她从袖中取出三张敛息符，“这是青云宗特制的符篆，能隐匿法器灵光，或许能用得上。”
陈默接过符篆，指尖触到符纸时，感受到一股温润的灵力：“多谢姑娘。”
“快走，别让赤血堂的人折返时撞见。”周恒催促道，李慕然三人也不再停留，转身便没入浓雾深处，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凌苍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嗤笑道：“这青云宗的人倒是比赤血堂顺眼些。”
“至少懂得祸不及旁人。”明瑶真心念一动铠甲化为道流光没入体内，陈默等也把铠甲收入体内，“望月城虽在赤血堂眼皮底下，但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先去那里打探清楚这修真星域的势力分布再说。”
金圣突然指着西边吱吱叫，陈默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道血色流光正朝着雾林边缘飞去，正是方才离去的赤血堂巡逻队——他们显然没找到人，正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走吧。”陈默握紧腰间的剑柄，“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
三人身影没入更深的雾霭中，只留下几片被金圣蹭落的金色绒毛，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飘落。而望月城的方向，此刻正有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探出头，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绵延的山脉上，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波折与未知。
望月城的城门像是一头锈蚀的巨兽獠牙，血色的“赤”字旗在城头猎猎作响，旗下站着两名赤血堂修士，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进出的行人。陈默三人贴着城墙根走，混在往来商贩与行脚僧中间，倒也不算扎眼。
“听说了吗？昨晚西城的张老财被赤血堂的人拖走了，就因为他铺子的玉佩没给分舵上供。”
“何止啊，我今早路过分舵门口，见着地上有血迹，怕是……”
低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进凌苍耳朵里，他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圣的脑袋：“这地方倒是名副其实，血腥味都快盖过脂粉气了。”
明瑶真人拂尘轻扫，避开一个醉醺醺撞过来的汉子：“前面有家‘迎客楼’，看起来还算清净，先去落脚吧。”
刚踏进门，店小二就堆着笑迎上来，眼角的余光却在三人身上飞快扫了一圈，尤其在陈默那身上那与当地人有些不同衣着多停留了半瞬：“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再备些酒菜。”陈默将一块下品灵石拍在柜台上，声音平淡无波。
店小二眼睛一亮，刚要应下，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粗哑的笑：“哟，这不是小二吗？爷的酒呢？让你去窖里取的百年女儿红，磨磨蹭蹭的想找死？”
一个穿着血纹短打的汉子搂着两个妖娆女子走下来，腰间的弯刀晃得人眼晕。店小二脸色瞬间煞白，点头哈腰地往后厨跑：“豹爷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那汉子正是赤血堂望月城分舵的小头目林豹，他斜着眼瞥向陈默三人，目光在明瑶真人身上打了个转，舔了舔嘴唇：“这妞长得不错啊，是哪家的？跟着这两个穷酸汉，不如跟了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凌苍的目光变得冰冷了起来，金圣也炸起了绒毛，若非陈默按住他的肩膀，恐怕已经扑上去了。
“阁下说话最好客气些。”陈默的声音冷了几分，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了霜。
林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更大声了：“客气？在望月城，爷的话就是规矩！识相的就把这妞留下，说不定爷还能饶你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默收回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尖连一丝血迹都没沾：“管好你的嘴。”
满堂的客人吓得噤若寒蝉，几个赤血堂的跟班抽刀就要上前，却被林豹摆手拦住。他捂着胸口爬起来，眼中满是怨毒：“好！好得很！敢在望月城动我赤血堂的人，你们有种！”他指着陈默的鼻子，“给我等着！”说罢，带着人狼狈地跑了。
店小二端着酒壶从后厨出来，见状腿一软，酒壶“哐当”摔在地上：“客官……你们……你们闯大祸了啊！林豹是分舵主的小舅子，他肯定会去搬救兵的！”
“知道了。”陈默波澜不惊地走上楼梯，“带路去房间。”
进了房，明瑶真人立刻布下隔音结界：“赤血堂的分舵主修为至少在金丹后期，林豹回去报信，我们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要不直接杀出去？”凌苍摩拳擦掌，“正好给他们点教训。”
陈默摇头：“我们对望月城不熟，硬拼吃亏。而且……”他看向窗外，“方才林豹跑出去时，街角有个穿青衫的人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人身形，倒像是青云宗的服饰。”
金圣突然从窗户缝钻了出去，片刻后叼着一片青云道袍的衣角回来，上面还沾着几点露水。
“果然是他们。”明瑶真人捻起衣角，“青云宗的人怕是也在望月城，他们既没走，又暗中提醒林豹，是想坐山观虎斗？”
“未必。”陈默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对面酒楼上，李慕然正凭栏而立，手里把玩着那枚带牙印的玉佩，目光与他对上时，微微颔首，随即转身进了楼内。
“他这是……”凌苍愣住了。
“是示警，也是试探。”陈默放下窗帘，“他在告诉我们，赤血堂的人快来了，同时也想看看我们的实力。”
脚步声和怒骂声已经从街面传来，伴随着急促的灵力波动，显然是赤血堂的人到了。分舵主赵猛的声音像打雷：“把迎客楼给我围起来！一个活口都别放跑！”
明瑶真人拂尘一扬，三张符箓悬浮在半空：“从后院走，那里有片竹林，方便脱身。”
陈默却按住她的手，看向窗外：“不必。既然他们想试探，不如就让他们看看。”他心念一动魔神铠甲出现在身上，散发出幽幽乌光，“凌苍，护好明瑶真人。”
“得嘞！”凌苍将金圣揣进怀里，抽出腰间的长刀。
房门被一脚踹开，赵猛带着数十名赤血堂修士涌了进来，看到陈默身上那身重新绽放灵光的铠甲，眼睛顿时红了：“好小子！果然是你！把铠甲交出来，再自废修为，爷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陈默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背后的苗刀。刀身在月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随着他手腕轻转，一道半月形的刀气呼啸而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修士掀飞出去。
“找死！”赵猛怒吼一声，祭出一柄血色幡旗，幡上血光涌动，化作数道血蛇朝陈默扑去。
就在这时，对面的酒楼上，李慕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周信皱眉道：“大师兄，真要看着他们打？”
苏清月扒着窗沿，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陈默那刀法，好厉害！赵猛的血蛇幡可是中品法器，居然被他一刀斩散了！”
李慕然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陈默刀招间隐现的青云宗剑意上，若有所思：“再看看。”
楼下的打斗还在继续，陈默的刀光如行云流水，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赤血堂修士的破绽处，却又留了三分力道，显然不想下死手。凌苍则像头猛虎，一柄长长的陌刀舞得虎虎生风，专挑对方的兵器砍，没一会儿就有十几柄刀斧断成了两截。
赵猛越打越心惊，他发现自己的血蛇幡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那身玄甲更是刀枪不入，无论他怎么攻击，都只能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白痕。
“点子扎手！撤！”赵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招呼一声就要退走。
陈默却不想让他走，长剑一挽，剑气如网般罩下，将赵猛的去路封死：“留下你的幡旗，滚。”
赵猛咬着牙，看着周围躺了一地哀嚎的手下，知道今天栽了。他狠狠一咬牙，将血蛇幡扔在地上：“我们走！”
赤血堂的人如丧家之犬般狼狈离去，留下满院狼藉。陈默捡起地上的血蛇幡，随手递给凌苍：“当个添头。”
凌苍掂量着幡旗，撇撇嘴：“晦气东西。”
明瑶真人解开结界，看向对面的酒楼：“青云宗的人还在。”
陈默抬头望去，只见李慕然正站在窗边朝他举杯，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里。他微微一笑，也转身进了房间：“看来，这望月城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月光穿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的赤血堂分舵方向，隐隐传来摔砸东西的怒骂声，而迎客楼的灯，却在打斗结束后，重新亮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