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闻言,连忙摆手,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像是受了惊吓:“不行不行!绝对使不得!老丈,这是您家安身立命的秘方,我怎么能平白无故要走?这……这于理不合,于心不安啊!”
一直静听他们交谈的沈静松,此刻心中已是波涛翻涌。他看似在闲逛,实则每一句关于药效、关于产地、关于将士病痛的话,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老丈,这秘方是您祖传的宝贝,您自己务必收好,日后传予子孙。不过,您这药酒,对我北疆将士,实乃雪中送炭。”
沈静松目光锐利,已然有了决断:“这样,我代表镇国侯府,向您定下这批药酒,往后每年都需要,数量越多越好。您看您最大能预备多少?若是药材不足,尤其是那关键的‘络骨藤’,您无需担心,告诉我即可,我来想办法解决来源。”
老猎户一听“镇国侯府”“每年都要”,简直像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够……够!公子放心!只要药材供得上,小老儿我就是不睡觉,也一定给您备得足足的!老天爷,这……这下好了,我那小孙子上学堂读书的束修,可算有着落了!我们老陈家……这是积德了啊!”
看着老猎户激动感恩的模样,听着他提及云雾山匪患,多日来沈静松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拨云见日。
这药酒,正好可作引子,用来笼络军中那些因旧伤备受折磨的士卒之心,比空口白话的关怀实在得多。而剿灭云雾山匪患,夺取络骨藤,更是名正言顺。
父亲沈战在北疆,正有意扶持陛下钦点的武状元赵岳,逐步交接北疆兵权。这是以退为进,沈家深谙功高震主之理。但若将兵权完全拱手让出,沈家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日后只怕连自保都难。与其死死抱着北疆这棵已引起陛下忌惮的大树,不如……另辟蹊径。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重重山峦,投向了帝国的南疆。南边虽无北境那般战事频繁,但情况同样复杂。南疆土司各自为政,时有摩擦;东南沿海倭寇骚扰不绝;内陆如云雾山这般,土匪占山为王,劫掠商旅,对抗官府,亦是心腹之患。若能借此剿匪之机,将沈家部分力量顺势转移到南方。
既可保留一部分实实在在的兵权,又不至于让龙椅上的萧衍觉得沈家兵权过于庞大,威胁皇权。同时,剿匪安民,打通商道,更是彰显沈家对于朝廷“不可或缺”的价值,让陛下即便心存忌惮,也不会轻易鸟尽弓藏。
如此一来,既能找到络骨藤,稳定供应药酒,收拢军心;又能实现兵权的战略转移,保全家族;还能为朝廷平定地方,一举三得!
而且……沈静松想起妹妹沈澄葭曾私下与他商议过的话。
明面上,葭儿已将西北商路献给陛下,成了皇帝深入西北乃至西域的“刀子”,又在陛下默许下与吴郡陆氏合作,疏通了江南明面上的商路。这些,都摆在台面上,在陛下的注视之下。
但葭儿说过,她还在秘密尝试开辟另一条商路,与南疆各族的贸易,试图建立一支完全属于沈家、不为陛下所知的隐秘商队,作为家族最后的退路。若沈家的军事力量能顺势南移,正好可以暗中庇护这条秘密商路的建立与发展,使其更加顺畅、隐蔽。这步暗棋,或许将来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想到这里,沈静松心中豁然开朗。回京之后,便立即上奏,请旨南下剿匪!
这边沈静松因一坛药酒引发了深远的战略考量,那边,各家夫人小姐们也差不多采购或作秀完毕,纷纷登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夫吆喝,骏马嘶鸣,一辆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沈静松属下和各府家丁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启动,沿着山道,平平安安地朝着京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