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冯尚宫轻声打断，语气却格外郑重，“娘娘让奴婢转告您：陛下多疑，无论您去与不去，北戎既已开这个口，猜忌的种子便已经种下。若圣旨下达，您执意推辞，便是抗旨不遵；若是称病……陛下只会觉得沈家心虚。”
沈澄葭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划过那件华美的礼服。冯尚宫说得对，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北戎这一招阳谋，就是要逼得沈家进退两难。
“本宫明白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冯尚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北戎此次似有和亲之意。”
沈澄葭眸光一凝。和亲？
“娘娘的意思，那位阿娜日公主……最好不要入宫。”
沈澄葭立即领会。九月选秀在即，黄皇后自然不愿此时再添变数。更何况……
“冯尚宫回去禀告娘娘，本宫也觉得阿娜日公主不宜入宫。”沈澄葭语气肯定，“她为了救阿史那，独自追来京城，又轻信白党余孽，跟着沈家的马车上山，结果被毒蛇所咬。这般冲动的性子，若入宫闱，只怕容易被人利用，反倒坏了陛下与北戎的和议大计。”
“只是，”冯尚宫继续道，语调平稳却字字清晰，“陛下的兄弟，如今就只剩下红云寺那位……是万万不可能的。可北戎使团那边，态度暧昧，似乎对和亲对象是谁，并不十分在意，只要身份足够尊贵即可。娘娘的意思是……还请公主明日宴上，多多留意，相机行事。”
“本宫明白了。”沈澄葭微微颔首，“有劳冯尚宫亲自走这一趟，回禀皇后娘娘，澄葭必当谨慎。”
送走冯尚宫，沈澄葭独立窗前，望着窗外的松竹，心中波澜暗起。
北戎使团提出和亲，其用意绝不简单。阿娜日作为阿史那的胞妹，她的婚事必然与阿史那的命运息息相关。沈澄葭凝神细思，忽然间豁然开朗——
阿史那如今被困大胤，北戎国内局势已然生变。老狼主虽属意阿史那，但据商队此前传来的消息，北戎二王子早已蠢蠢欲动，而左贤王也虎视眈眈，想要从中分一杯羹。阿史那若失大胤支持，必无生路，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与萧衍合作，回北戎争夺狼主之位。
而萧衍……沈澄葭眸光渐深。
大胤接连经历天灾人祸，国库空虚，确实无力再与北戎开战。扶持一个可控的北戎狼主，换取边境安宁与发展时机，确实是上之选。而有阿娜日作为人质在大胤，阿史那确实比另外两方势力更易掌控。
“原来如此……”
沈澄葭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场和亲，不过是双方博弈中的一步棋。
至于阿娜日本人……
沈澄葭微微蹙眉。这个天真冲动的北戎公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兄长与萧衍博弈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