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琟猛地抬起头,视线涣散,瞳孔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放大。他试图聚焦,但眼前只有旋转的色块和扭曲的人影。他试图思考,但脑海中只有无数破碎的、尖叫着的碎片。
完了吗?
就要这样被摧毁了吗?
就在这意识的堤坝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在那片被无限放大的、充斥着轰鸣与杂音的听觉风暴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熟悉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穿透了一切喧嚣,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
是那地下的水流声!
即使感官被放大、扭曲,即使平衡尽失、思维混乱,那水流声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自然的节奏和韵律!它没有被药物的力量所改变,它如同一个绝对可靠的坐标,一个超越了化学干扰的、客观存在的锚点!
李琟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了一瞬!
他听到了!
在那片混沌之中,他牢牢地抓住了那个声音!
↑ — ○ — ↓
那个符号,那个连接上下、需要特定步骤触发的系统……它的关键,或许不在于视觉,不在于触觉,甚至不在于复杂的思维……而在于这种超越了人为干扰的、最基础的感官确认!
水流的节奏,就是密码!就是指引!
他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不再去对抗那些被放大的噪音和扭曲的感知,不再去试图稳定旋转的世界,而是将所有的意识,如同激光般,聚焦于那稳定不变的水流声!
他听着它的潺潺。
数着它的节拍。
感受着它那带着气泡的、独特的韵律。
他将这水流声,作为他混乱意识中唯一的真实,唯一的支点!
外界的一切喧嚣、身体的失控、思维的混乱,都变成了可以被忽略的背景噪音。他不再是这场感官风暴的“承受者”,他变成了一个潜伏在风暴眼中心的、冰冷的监听者!
他的颤抖渐渐平息了。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汗水淋漓,眼神也因为药物作用而显得有些空洞,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挣扎感,却悄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的、近乎冥想般的专注。
他微微低下头,仿佛虚弱不堪,但实际上,他全部的感知都沉入了地底,与那水流声融为一体。
“屠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眼中的探究意味变得更加浓烈,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
李琟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没有崩溃,没有疯狂,甚至没有明显的抗拒。而是一种……将自身感官异化作为工具,反向利用的诡异适应性?
这种在极端化学干预下依然能保持某种核心认知的能力,已经不再是“有趣”,而是触及了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领域。
“屠夫”沉默地看着李琟,看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亲自伸手,撕掉了李琟太阳穴和后脑上的金属贴片。
电流的干扰消失了。
但感官放大和平衡失灵的效应还在持续。
“带他回去。” “屠夫”对那几名壮汉下令,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琟被粗暴地拖拽着,重新扔回了那间黑暗的禁闭室。
铁门关上。
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纯粹。
李琟瘫在冰冷的地上,感官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下疯狂嘶鸣,世界依旧在旋转,思维依旧破碎。
但他蜷缩起身体,将耳朵紧紧贴向地面,那个传来稳定水流声的角落。
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稳定不变的水流声,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开始帮助他,一点一点地,在一片混沌中,重构秩序。
↑ — ○ — ↓
他知道了。
下一次,当“屠夫”再玩类似的游戏时,他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不是对抗。
是倾听。
倾听那地狱深处,唯一真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