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琟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他飞快地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混乱,放回守卫的呵骂和挨打者的哀嚎上,表现出和其他人一样的、适度的惊慌与围观。
但他知道,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屠夫”在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或许从他偷钥匙的那晚开始,或许更早。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看着陷阱里的猎物挣扎,计算着它还能蹦跶多久。
那他是否也看到了阿芳的动作?是否知道了那片锯条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李琟如坠冰窟。
如果“屠夫”知道,那他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要任由这危险的游戏继续?是为了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还是为了……引出更多?
骚乱很快被镇压下去,两个闹事者被粗暴地拖走,院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暴雨前沉闷的雷声在天边滚动。
放风结束,人群开始移动。
李琟低着头,跟在队伍末尾。经过门廊时,他能感觉到“屠夫”的目光依旧黏在他的背上,如同实质。
回到车间,坐在电脑前,李琟的手指冰冷。屏幕上的字符扭曲跳动,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他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丝主动,握住了一点反抗的武器。但现在他才明白,他或许从未跳出过“屠夫”的掌心。他所有的观察、所有的谋划、所有小心翼翼建立的联络,可能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这片锈蚀的獠牙,非但不能撕开牢笼,反而可能成为更快葬送他们的催命符。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阿芳。她依旧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固执。
不能放弃。
即使这一切都是“屠夫”设计好的游戏,即使希望渺茫得如同幻觉,他也不能放弃。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铁笼中的野兽,即使知道挣脱无望,在屠刀落下前,也总要发出最后一声咆哮。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乌云低垂,闪电像苍白的血管,在墨色的天幕上骤然亮起,又倏忽熄灭。
暴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