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棠忍不住心中的急切,追问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老人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仿佛承载了整片山岭的重量。他用手中那根油光发亮的烟杆,指了指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又虚点了点那些隐藏在雾气与房屋阴影中窥视的目光:“这片老林子,早就被山神爷给诅咒啦!进来的人……嘿,十个里头,能有半个手脚齐全地出去,就算他祖上积了大德喽!不是莫名其妙地迷路,就是突然间失了心疯,更多的是……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骨头都找不回来。”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某些可怕的景象,“你们说的那支小队……前几天,确实打这儿路过,还在村里讨过水喝。然后嘛……他们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烟杆抬起,指向村落深处一个被更浓郁雾气笼罩的山隘,“——『鬼哭涧』。”
“鬼哭涧?”李不言眼神一凝,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地名。
“那是迷雾岭最深、最邪性、连我们都不敢靠近的绝地!”老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每到夜里,尤其是起大雾的夜里,那山涧里头,就会传来……传来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一起哭嚎的声音,凄凄惨惨,没完没了!以前寨子里也有不信邪、胆气壮的后生娃子结伴进去想探个究竟……结果呢?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话说到此,微微停顿了一下,那看似浑浊实则精明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陆棠背后那被粗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事——那古剑的轮廓。就在那一刹那,陆棠敏锐地捕捉到,老人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老人的表情又恢复成了那副行将就木般的漠然:“那支小队,恐怕是……凶多吉少喽。你们两个娃娃,年纪轻轻的,何必再去那里送死呢?”
“我们有必须进去的理由。”李不言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感谢您的告知,老人家。”
老人见状,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头,不再多劝一句,重新低下头,“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那佝偻的身影在浓雾与阴影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默然等待着注定到来的悲剧。
离开这座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村落,两人再次投身于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森林,朝着老人所指的“鬼哭涧”方向,坚定前行。村落的阴影被逐渐甩在身后,可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沉甸甸的压抑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浓重,如影随形。
“你觉得……那老人家的话,有几分可信?”陆棠一边小心地避开脚下一条颜色斑斓、一看便知剧毒无比的蜈蚣,一边低声问道,“诅咒……山神……这听起来太……”
“在这种地方,任何看似荒诞的传说,都必然有其现实的根源。”李不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声音沉稳,“所谓的诅咒和山神,背后往往对应着未被现代科学完全认知的强大能量场域,或者某种持续性的异常现象。这片区域的能量活跃度和混乱程度都远超寻常,长期生活在此的人,产生集体性的认知偏差和世代相传的恐惧记忆,并不奇怪。而那个『鬼哭涧』,根据能量读数的梯度变化来看,极有可能就是这片区域异常的核心源头,也大概率是小队最后失联的地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调整着手腕上战术终端的模式,屏幕上跳动的复杂曲线和数值,正试图勾勒出那无形力量的脉络。“而且,你注意到了吗?那个老人,在看到你背上的剑时,眼神有极其细微的变化。”
陆棠闻言,微微一怔,仔细回想方才的情景:“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当时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老人话语中透露的恐怖信息所吸引,并未深究那一闪而过的细节。
“这个村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甚至是关于沈家村的某些关联,但出于极度的恐惧,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们选择了沉默和回避。”李不言迅速做出判断,“当前首要任务,是寻找失联小队。至于这村子隐藏的秘密,以及它和沈家村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只能等我们有所收获之后,再作打算。”
越往森林深处行进,周围的雾气便越发浓稠得如同实质,光线也愈发昏暗,仿佛一步踏错了时空,提前坠入了永恒的黄昏。四周树木的形态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枝干扭曲盘结,张牙舞爪,如同一个个被痛苦凝固的怪物。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能量场也越来越强,陆棠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深处那缕温顺的金色之力,此刻竟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开始漾开一圈圈细微而清晰的涟漪,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与召唤。
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了背后那古剑冰凉的剑柄。剑身传来的那股熟悉的微凉,在这片诡异莫测、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前路,依旧被浓雾与未知所笼罩,每一步都可能踏足致命的陷阱。然而,寻找同伴那不容推卸的责任感,以及揭开这重重迷雾背后真相的决心,如同两盏不灭的灯火,支撑着他们,一步步,坚定不移地走向那迷雾岭最为深邃、也最为危险的腹地——鬼哭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