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肉……”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铁钩上的肉条瞬间绷直,像无数只手臂伸向冰柜,掌纹里的血珠凝成细线,缠向躯体的手腕。老头突然从柜台下抽出把斧头,劈向铁钩:“别让它们缠上!这是血祭!”
斧头砍在铁钩上,溅起火星,肉条发出凄厉的尖叫,掌纹里渗出黑色的汁液。冰柜里的躯体突然坐起来,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清晰的字句:“掌纹……对不上……”
“什么对不上?”我追问,银链烫得快要握不住了。
“掌纹……我的掌纹……对不上 donor(捐献者)的记录……”躯体的手指抠着自己的胳膊,掌纹被抠得血肉模糊,“他们换了我的皮……用别人的掌纹盖了我的章……”
老头突然骂了句脏话,斧头劈得更狠了:“那帮孙子!为了凑数拿补贴,把车祸死的流浪汉皮剥了贴他身上!这些掌纹都是那流浪汉的!”
铁钩上的肉条突然全部断裂,化作无数只血手,抓向老头。老头用斧头格挡,却被只血手抓住了脚踝,拖向铁钩的方向。他嘶吼着:“这躯体里的魂是真的!他在找自己的皮!”
冰柜里的躯体突然扑出来,抱住我的腿,冰冷的手指抓着我的手腕,银链上的花纹与它掌心的掌纹猛地贴合,发出刺目的红光。“找到了……”它喃喃道,“我的掌纹……在你这儿……”
红光中,铁钩上的肉条开始燃烧,化作灰烬,露出里面细小的骨头,拼成“医院”两个字。躯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崭新的皮肤,光洁,没有一丝掌纹。它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笑了,笑声清亮,像记录里那张照片上的少年。
“谢……”字没说完,它就化作点点红光,钻进了银链里。银链上的刀片“咔哒”一声收了回去,花纹却变得更深了,像刻上去的一样。
老头瘫坐在地上,指着案板上的剔骨刀:“那刀……是他生前买的,说要给妹妹削苹果。”案板上果然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果肉氧化成了褐色,核里插着张照片,是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露出豁牙。
我拿起照片,背面写着行字:“等哥回来带你吃热乎肉。”
铁钩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些黑色的灰烬,被风一吹,顺着门缝飘了出去。老头望着灰烬的方向,突然说:“他妹妹上周来领骨灰,说要带哥哥去吃他最爱的红烧肉。”
冰柜里的器官捐献记录不知何时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多了行字,笔迹和躯体生前的一模一样:“掌纹对上了,不找了。”
走出肉铺时,天已经黑透了,旧城区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地面的血洼像块块破碎的镜子。银链贴在手腕上,温温的,不再发烫,只是链尾的刀片上,多了个小小的掌纹印记,和我掌心被割破的地方,完美重合。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像谁在哼一首没唱完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