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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腐铃镇与断指钟(2 / 2)

吊铃鬼的头突然转过来,脸对着我们,脸上没有嘴,只有两个黑洞,黑洞里钻出些藤蔓,正往我们这边伸。阿砚拉着我往三楼跑,三楼的楼板是铁板做的,上面布满了孔洞,洞里伸出些手指,有的长,有的短,都在微微动弹,像是在抓什么。

钟就挂在三楼的正中央,足有一人高,钟身是暗黄色的,表面凹凸不平,像是无数根骨头拼接而成,钟口边缘挂着些指甲,长的、短的、带血的、发黑的,风吹过,指甲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比铃响更渗人。

钟,头发花白,梳着辫子,手里拿着个木槌,正对着钟“咚咚”地敲——可钟没响。他敲一下,就哆嗦一下,肩膀抖得像筛糠,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是‘敲钟官’,”阿砚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不是鬼,是活人!听说他祖上就是敲钟的,世世代代都得在这敲钟,不然镇子里的东西就会跑出去……”

我们刚想过去,那敲钟官突然回过头,我吓得差点叫出声——他的脸是烂的,左边脸颊没了,露出里面的牙床,牙床上嵌着些碎骨,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眼眶里塞着团棉花,棉花上渗着血。他看见我们,突然咧开嘴笑了,牙床上的碎骨“咔哒”响了一声:“来……来换我了?”

他举起木槌,突然指向我:“你的手指……看着挺嫩,当钟舌正好。”

话音刚落,钟身突然“嗡”地响了一声,不是钟声,是无数人在哭嚎的声,钟口边缘的指甲突然变长,像无数只手,朝着我的手指抓来。阿砚突然把我推开,自己撞向敲钟官,两人扭打在一起,阿砚的骨印碰到敲钟官的烂脸,发出“滋滋”的响,像烧红的铁碰到水。

我看见钟身上有个洞,洞里塞满了指骨,长短不一,都在微微颤动,像是在招手。吊铃鬼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在楼梯口摇着铃,铃响越来越急,墙上照片里的黑洞都开始往外渗血,滴在铁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浮出些断指,正往我的脚边漂。

敲钟官突然咬住阿砚的胳膊,阿砚惨叫一声,我看见他胳膊上的骨印炸开了,涌出些黑血,黑血落在地上,食骨鼠突然从楼板的洞里钻出来,疯了似的往黑血里扑,互相撕咬着,发出“吱吱”的尖叫。

“快!把手指伸进去!”阿砚推着我往钟洞的方向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钟口的指甲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刺骨,我看着洞里的指骨,突然想起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的话:“别信响的东西,越响,越想勾你进去……”

可阿砚还在惨叫,敲钟官的另一只手已经抠向他的眼睛,我咬了咬牙,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不是砍向敲钟官,而是砍向了钟身!

匕首劈在钟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不像哭嚎,像骨头断裂的声。钟口的指甲突然缩回,洞里的指骨停止了颤动,敲钟官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像块被晒化的蜡,最后变成滩血水,渗进铁板的洞里。

阿砚瘫在地上,胳膊上的骨印变成了黑色,像块墨渍。吊铃鬼的铃不响了,它歪着头,似乎在“看”我们,然后慢慢缩回了楼梯口,铃铛掉在地上,碎成了片,片里嵌着些细小的牙齿。

钟身不再发烫,只是那些指骨还在洞里,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我看着阿砚的伤口,突然发现那墨渍似的骨印里,嵌着些细小的钟铃碎片,像没长好的骨头。

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些,能看见镇外的山,山上有个黑影,像个人,正对着镇子鞠躬,鞠一下,钟就“嗡”地响一声,不是哭嚎,是叹息的声。阿砚说,那是矿难的死鬼在谢我们,可我总觉得,那黑影在笑,笑得像敲钟官牙床上的碎骨,“咔哒咔哒”地响。

我们在钟楼上找了些布条,给阿砚包扎伤口,他的脸越来越白,说胡话似的念叨着:“钟舌……得是活人的……不然镇不住……”

我摸了摸钟洞,指骨冰凉,突然觉得指尖有些痒,低头一看,指尖上长出个小小的黑印,像颗痣,不,像个缩小的骨印。

雾又浓了,这次的雾里带着股甜腥味,像熟透的腐肉。我知道,我们可能没逃出腐铃镇,只是换了个地方,等着被“换”而已。钟还挂在那,指骨在洞里,吊铃鬼在楼梯口,食骨鼠在铁板下,它们都在等,等下一个愿意把手指伸进去的人。

而我的指尖,越来越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