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所有的灯笼突然熄灭了,林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那口井的方向透着点红光,像有火在烧。我们摸黑往那边走,脚下踢到些圆滚滚的东西,弯腰一摸,是颗颗头颅,天灵盖都被掀开了,里面空空的,只积着些黑泥。
井边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永守灯明”四个字,字缝里嵌着头发。井口盖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铁板上焊着七根铁链,链环上缠着些破烂的布条,风吹过,布条发出“呜呜”的声,像女人在哭。阿砚用猎枪撬开铁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臭涌上来,井里果然有红光,是堆在井底的骨头在发光,骨头堆上坐着个黑影,背对着我们,正在用根骨头剔牙。
“来了新的?”黑影转过身,脸是块拼凑起来的人皮,左眼是玻璃珠,右眼是颗动物的眼球,他咧开嘴笑,露出满口尖牙,“刚好,上一个守灯人快烂透了,你们谁来替他?”
井底的骨头突然“哗啦啦”地响,像在鼓掌。那些从土里伸出的手顺着井壁爬下去,托着些新鲜的皮肉,堆到黑影脚边。黑影拿起块还在抽搐的肉,往嘴里塞,血顺着下巴滴在骨头上,骨头的红光更亮了。
阿砚举起猎枪对准黑影,手却在抖——他的脚踝不知何时被根筋绳缠住,绳的另一端连着井底,正被往下去。我挥刀去砍绳,黑影突然笑了:“别费劲了,你们的朋友已经在
他指了指井底,我顺着红光往下看,同桌的身影在骨头堆里挣扎,无数只手按住他,正往他天灵盖里填黑泥。他看见我,嘴型动着,这次不是“救我”,是“快跑”。
筋绳突然收紧,阿砚被拽得往前踉跄,我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一股巨力带着往井口滑。黑影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两个正好,一个点灯,一个添油……”
他说的“油”,是从井底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井壁往上爬,沾到哪里,哪里的石头就开始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我的靴底被“油”沾到,立刻开始冒烟,皮革融化的臭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阿砚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了缠在猎枪上的布条,朝着黑影扔过去:“烧了这老东西!”火焰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在黑影身上,他瞬间被点燃,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人皮烧得卷起来,露出里面的骨架,骨架上还缠着无数根筋绳,烧得“噼啪”作响。
井底的红光渐渐暗下去,筋绳失去了力气,我和阿砚趁机往后退。那些从土里伸出的手开始缩回,灯笼们一个个熄灭,树干里的牙齿不再作响。只有那口井还在冒着黑烟,烟里飘出些烧焦的布片,其中一片落在我手上,是块校服碎片,上面绣着我同桌的名字。
走出林子时,天已经亮了,冻土上的车辙还在,只是上面多了些暗红色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像在邀请人再进去看看。阿砚的脚踝留着圈深紫色的勒痕,我帮他包扎时,发现那痕迹像朵花,和灯笼皮上渗血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痕消不掉。”阿砚看着伤口,眼神复杂,“老辈人说,被守灯人缠过的,一辈子都带着记号,到了夜里,他们会顺着记号来找……”
他的话没说完,我突然看见车后座的镜子里,映出盏发绿的灯笼,正挂在车顶上,灯笼皮上的人脸,是阿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