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醒了。”女子的声音从指骨里传来,带着恐惧,“腐灯巷的灯,都是用人的皮肉做的,灯灭了,魂就出来找替身……”
巷口突然传来“吱呀”的声响,原本塌陷的沟壁合了起来,挡住了退路。巷尾的黑暗里,走出无数个黑影,都提着灯笼,灯笼皮上的血管纹路里,流动的红光越来越亮。他们的脸都藏在灯笼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嘴角咧开的弧度,像在笑。
“点灯……点灯……”黑影们齐声说,声音像无数根灯芯在燃烧,“不点灯,就永远留在这……”
他们的灯笼往我这边飘,绿莹莹的光里,烛芯上的吸盘越来越清晰,像无数张小嘴,等着吸食血肉。我摸出腰间的刀,刀柄上的血已经干透,变成了深褐色,但指骨耳环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要烧起来。
“用我的骨……”女子的声音带着决绝,“砸它们的灯芯!”
我抓起那根裂开的指骨,往最近的一个黑影扔去。指骨穿过灯笼,砸在烛芯上,绿火瞬间熄灭,黑影发出惨叫,身体化作无数细小的飞虫,钻进青石板的缝隙里。灯笼皮掉在地上,收缩成块肉,上面的血管纹路里,渗出些暗红的液汁,像在流血。
“有效!”我捡起其他指骨,继续往黑影们的灯笼扔去。指骨碰到烛芯,绿火就会熄灭,黑影就会化作飞虫。巷子里的灯笼越来越少,绿莹莹的光渐渐暗下去,露出两旁土坯房的真面目——根本不是房子,是无数个巨大的灯笼,用整个人皮做的,门窗的黑布其实是人的眼睛和嘴,正对着我流泪、嘶吼。
最后一个黑影的灯笼被砸灭时,巷子里彻底黑了。青石板上的菌丝开始枯萎,露出底下的泥土,泥土里埋着无数根细筋,像人的韧带,纵横交错,把整个巷子织成张巨大的网。
指骨耳环突然全部裂开,露出里面的骨髓,骨髓里的人脸都飘了出来,在黑暗里聚成个模糊的身影,是那个年轻女子。“谢谢你。”她对着我鞠躬,“我们终于能离开了。”
身影渐渐消散,巷尾的黑暗里透出光,是出口。我往出口跑,青石板在脚下震动,两旁的人皮灯笼开始收缩,变成团暗红色的肉,掉进泥土里,发出“咕嘟”的声响,像被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跑出腐灯巷时,回头看,沟底的光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那把剪刀插在青石板上,刃上的人脸对着我,嘴角慢慢咧开,像在笑。晨露落在剪刀上,凝成些细小的水珠,水珠里映出无数个灯笼,绿莹莹的,在黑暗里亮着,像无数只眼睛。
指骨耳环已经变成了粉末,被风吹散。怀里的玉佩还在发烫,碎口处的血痕印在衣襟上,竟拼出个灯笼的形状,烛火是暗红色的,像用我的血点燃的。
风里的腥甜渐渐淡了,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但我知道,腐灯巷永远不会消失,它会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着下一个迷路的人,用他们的皮肉,做新的灯笼,照亮那条没有尽头的黄泉路。
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它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像颗熄灭的烛芯。只是那股腥甜,仿佛钻进了骨头里,无论走多远,都能闻到,像谁在身后提着盏灯笼,轻声说:“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