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雾栈(1 / 2)

出镇往南走三日,有座孤山,山半腰悬着个老客栈,人称“雾栈”。栈房半边嵌在崖壁里,半边挑着木楼,常年被白雾裹着,远远望去像浮在云里的棺材。近来赶山的猎户总说,栈里的灯半夜会自己亮,还传出“咯噔咯噔”的算盘声,像是有人在算账,可那客栈明明荒了二十多年——据说最后一任掌柜带着账房先生,在某个大雾天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满柜的铜钱和没算完的账册。

我和阿砚带着干粮上山时,正赶上秋雨,山路滑得像抹了油。快到雾栈时,雾气突然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三尺,耳边总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却看不见溪流,脚下的石子踩上去“嘎吱”响,像嚼着碎骨头。

“这雾不对劲。”阿砚攥紧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在雾里泛着冷光,“你闻,有股铁腥味,像血混着铁锈。”

雾气中突然飘来块木牌,上面刻着“雾栈”二字,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的暗红,像用血写的。顺着木牌指的方向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雾栈的轮廓渐渐显出来——黑瓦朽得露了洞,木楼的栏杆断了半截,悬在崖边的木板被风吹得“吱呀”响,像随时会坠下去。

栈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股浓烈的霉味混着脂粉气涌出来。大堂里的八仙桌蒙着层灰,桌上摆着个缺角的茶壶,壶里没茶,倒沉着枚生锈的铜钱,桌角的算盘倒是干净,算珠油亮,像是刚被人拨过,上面还沾着点湿润的红泥。

“有人来过。”我指着算盘旁的脚印,是双布鞋印,鞋码不大,却深得吓人,像是穿鞋的人揣了块石头。

柜台后的账柜敞着,里面堆满了黄纸账册,纸页被虫蛀得全是洞,却在某一页留着完整的字迹:“戊申年九月初七,收住客银三钱,欠酒钱五文”。墨迹发乌,像是用墨汁混了什么东西,凑近了闻,果然有阿砚说的铁腥味。

阿砚翻到账册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被锁链捆住的人,旁边写着行小字:“雾里人,账里魂,欠三文,拿命还”。

“是催命账。”他突然合上账册,声音发紧,“我爷爷的札记里提过,有些客栈掌柜为了催债,会用邪法把欠债人的魂魄锁在雾里,让他们永世在栈里当‘活账房’,算清了债才能走。”

话音刚落,柜台后的布帘突然“哗啦”掀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楼梯,楼梯上的油灯自己亮了,昏黄的光在雾里晃,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长衫,戴瓜皮帽,背对着我们在拨算盘,“咯噔咯噔”的声响正是从那传来的。

“账房先生?”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人影没回头,算盘声却停了。过了半晌,他慢慢转过身,脸在灯光下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手里的算盘珠突然“啪”地崩了一颗,滚到我们脚边,算珠上沾着的红泥,和算盘上的一模一样。

“欠……钱……”人影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还……钱……”

阿砚突然拽住我往后退,指着那人影的脚——他根本没踩在楼梯上,而是悬在半空,长衫的下摆浸在白雾里,像泡在水里的破布。

“是雾做的魂。”阿砚压低声音,“这栈里的雾能拘魂,我们得赶紧找到失踪的掌柜,他肯定藏着解雾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