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突然开始发黑,树洞里的黑布包“啵”地裂开,张婶的眼球滚出来,正好落在影子面前。影子看着眼球里映出的自己——原来林晚的影子早和她父亲的影子缠在一起,难怪锁魂瓮要用子母血才能开。
“爹……”影子呢喃着,突然往锁魂瓮里钻,瓮身剧烈摇晃,那些镇上人的影子也跟着往里挤,像要把所有记忆都塞回去。我赶紧拽住你的胳膊往树洞外退,刚迈过门槛,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锁魂瓮炸成了齑粉,碎骨混着纸灰飘得满天都是。
你捂着流血的肩膀靠在树上,影子从你身上脱离开,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只纸鸢,尾巴上系着片枣子叶——是我小时候偷枣子那棵树的叶子。它晃了晃,往东边飘去,那边是煤窑的方向。
“陈阳父亲藏的钱,会不会还在?”你突然抬头问,晨光正从你发梢流过,肩膀的血滴在槐树根上,竟冒出串嫩芽。
我望着纸鸢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恨这东西,像锁魂瓮里的骨,捂得越紧越臭,倒不如撒进土里,说不定能长出新东西。”
树洞里的黑布包还在渗血,张婶的眼球已经闭上了,防腐液里沉着片枣子叶。我捡起它往煤窑方向走,你跟在我身后,肩膀的血滴在地上,开出串小红花。
走了没半里地,就见陈阳疯了似的往这边跑,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纸:“宇文哥!我爹留的信!他说……他说晚晚的学费藏在煤窑第三根柱下!”
他话音刚落,东边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煤窑方向升起股黑烟——想来是陈阳父亲当年怕钱被别人抢去,设了延时的机关。
我们赶到时,第三根支柱已经塌了,只余下半截焦黑的木头,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晚”字。陈阳蹲在地上哭,手里的信纸被风吹得哗啦响,我凑过去看,最后一行写着:“若晚晚恨我,就让这钱烧了吧,也算我赔罪了。”
灰烬里飘出片烧焦的枣子叶,正好落在陈阳手背上。他突然抬头,眼睛通红:“我外公……他总说我爹配不上我妈,原来他一直在偷偷疼晚晚……”
风卷着纸灰往西边飘,那边的老槐树下,新冒的嫩芽正顶着露珠,芽尖泛着点红,像极了林晚小时候偷抹她娘口红的样子。
我突然明白,锁魂瓮里锁的哪是恨,全是没说出口的疼。就像陈阳父亲藏在煤窑的钱,林晚藏在镜子里的眼球,说到底,都是怕被对方知道的软心肠。
你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指着东边的朝霞:“看,像不像陈阳爹日记里画的火烧云?”
我抬头望去,果然见天际铺着片艳红的云,云底下,纸鸢正往朝霞里飞,尾巴上的枣子叶闪着光,像片会飞的小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