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偏过头，视线终于落在苏哲僵硬的侧脸上。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清冷。
“你刚刚说谁漂亮（｀へ′）？”
苏哲：……
刚才还盘踞在脑海中，对尸山血海的恐惧，被一股更直接、更具象化的寒意瞬间冲散。
〔丸辣！〕
苏哲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
〔再不改，恐怕真的等不到死在“神秘”爪下，就要先被这位喜怒无常的教官给物理超度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的大脑在一片空白中疯狂运转，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
“啊，我说很帅。”
“哦～”
那个清悦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拖长了调子。
“那你能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我很帅吗～。”
苏哲的脖子僵硬得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看着那张可爱到犯规、却偏偏盛满了熔金般威严神性的脸，让他违心地说出“帅”这个字，比让他冲下城墙去砍一百个“神秘”还要难。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汗水从额角滑落，瞬间就被刺骨的寒风冻结。
“小阳教官，你饶了我吧……”
苏哲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给对方跪下了。
苏小阳轻笑一声，似乎对他的窘迫很是满意，终于摆了摆手。
那只烙印着古老星轨纹路的丝绸手套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轻易驱散了苏哲头顶的死亡阴影。
他转移了话题。
“好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的分量，远比刚才的调侃要重得多。
说起这件事。
苏哲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脏，又一次悬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从劫后余生的惊恐，转为一种更深层次的迷惘。
“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吐出，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风声，远处清理战场的嘈杂，新兵们的呕吐声，全被隔绝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
世界只剩下他和身边的苏小阳。
苏哲胸膛剧烈起伏，将那股混杂着血腥与焦臭的冰冷空气用力吸入肺里，像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小阳教官，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里。”
苏小阳没有转头。
他依旧俯瞰着城墙下那片被死亡浸染的土地，熔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炼狱般的景象，古井无波。
“理由呢。”
苏哲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知道，接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他的未来，甚至是他妹妹的未来。
但他不能再说谎了。
“这么说可能很自私，但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妹妹。”
苏哲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我……并没有做好承担您所说的那种，保家卫国责任的准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传来。
见苏小阳转过身。
那一刻，苏哲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他怕从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瞳中，看到失望，看到鄙夷，或者看到更可怕的、神明对蝼蚁的漠视。
面对这位教官，苏哲本就没什么勇气，更遑论是把自己最自私、最怯懦的一面完全剖开给他看。
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重，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站立的力气。
“教官，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但我母亲因公殉职以后，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了，我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