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的身法极快,在乱石与沙丘间腾挪转移,并非依靠灵力,而是纯粹肉身力量的爆发,每一步踏出都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轻盈,仿佛戈壁上的夜风。李有为将星移步催动到极致,才勉强跟上她的速度,心中对体修“易筋锻骨”之境的力量与速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约莫一炷香后,苏月在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沙坡底部停下。她俯身,双臂插入流沙之中,气血之力微一鼓荡,低喝一声,竟将一块覆盖着厚重沙层的巨大石板生生掀起,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她当先跃入,李有为紧随其后。身后传来石板落下的沉闷声响,光线彻底隔绝。
洞内并非一片漆黑,岩壁上镶嵌着几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萤石,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空气干燥,带着土腥气,但并无憋闷之感,显然有隐秘的通风口。
通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仅有一张石床,一个石凳,角落里堆着一些清水和肉干,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异常整洁,透着一股军营般的利落与冷清。
苏月摘下蒙面巾,转过身,直面李有为。
数年不见,她的面容褪去了少女最后的青涩,线条更加硬朗,肤色是常年暴露在风沙下的微麦色。那双眼睛依旧是记忆中的形状,但其中的沉静已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历经杀伐磨砺出的锐利所取代。她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出了鞘的、染血的古刃,煞气凛然。
李有为也撤去了《千面幻典》的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容。
两人相对无言,石室内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数年的生死相隔,各自在血与火中的挣扎求生,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苏月先开了口,声音比几年前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质感,言简意赅:
“你还活着。”
不是疑问,是陈述。带着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意味。
“侥幸未死。”李有为点头,目光扫过她周身那凝而不散的气血之力,“你……变化很大。”
地穴石室内,油灯如豆。
那段青云观覆灭最后的惨烈记忆,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提起,而其中的细节,也终于得以拼凑完整。
“……当日,陈老启动了你预先布置在静室地下的那座小型随机传送阵,将我和明心塞了进去。”苏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叙述与己无关的故事,但紧握的指节却微微发白,“传送引发的空间波动,引来了魂噬的注意,他一道法术余波扫来……陈老为护住阵眼,当场便……”
她顿了一下,略过了那最惨烈的一幕。
“我和明心被成功传送出去,落点是一处远离黑玄域的山涧。但我因离阵法边缘最近,承受了部分空间撕扯和那道法术的余震,重伤昏迷。醒来时……身边只有我的牛马符印和明心留下的一截空了的乙木生机瓶,他人已不知所踪。”
李有为沉默地听着。他能想象到那时的混乱与绝望——陈友道殒命,苏月重伤昏迷,年幼的明心在面对这一切时的无助与恐慌。那孩子是自行离开去寻找生机,还是遇到了其他什么?
“我伤愈后,在那附近寻找了数月,毫无线索。”苏月继续道,眼神冰冷,“之后,我便开始独自在黑玄域周边活动。一边寻找明心和你,一边猎杀幽冥宗落单之人。‘罗刹女’的名号,便是这么来的。”
至此,李有为终于明了苏月这几年的经历。她并非与明心一直在一起,而是在传送后便因重伤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