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手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深深掐破,血肉模糊......
她颤抖着,一点一点地摊开掌心。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粗糙的木雕人偶,从人偶的轮廓之中,依稀能看出是雕刻的李鸿彬。
刀工稚嫩却异常认真,每一刀都倾注了雕刻者全部的心意,木人之上冷峻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姿,仿佛在告知世人,此物的来之不易一般。
而此刻,人偶的表面被血和汗浸透,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一丝的狰狞。
“陶...陶爷爷...教...教的...”
陆见星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伴随着细微的血沫从嘴角溢出,“你...昏迷...的时候...刻的...大哥哥...见星...把他...送给...给你...”
她努力地想将小木人塞进李鸿彬手里,小手却颤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
李鸿彬心如刀绞,他伸出大手,小心翼翼地、稳稳地包裹住她那只带血的小手和那个染血的小木人,声音哽咽:“大哥哥收到了...收到了!见星乖,坚持住,我们去找陶爷爷!”
“家...家里...都没了...”,陆见星的眼神开始涣散,声音越来越轻,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哥哥...和爷爷...他们都...死了...呜...呜呜呜!”
她的目光似乎想最后看一眼那个小木人,却已无法聚焦,“还...有...一群...坏人...欺负...见...见星......”
突然,她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丝力气,那只沾满血污和灰烬的小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
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华,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粘腻的血污,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李鸿彬沾满烟灰和汗水的脸颊。
指尖冰凉,带着死亡的气息,却又是那么轻柔,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的血污在李鸿彬脸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温热的痕迹。
“大...哥哥...”陆见星涣散的瞳孔里,最后倒映着李鸿彬痛苦扭曲的脸。
她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凝固成一个令人心碎的弧度。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令人肝肠寸断的卑微祈求:
“你...你不会...嫌弃...见星...身上...的灰...脏...吧...”
话音未落,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她小小的身体在李鸿彬怀中猛地一沉,最后一点生命的重量也随之消失。
那只触碰他脸颊的小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像一片凋零的花瓣。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李鸿彬抱着怀中那具迅速失去温度、变得无比沉重又无比轻飘的小小身体,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僵立在原地。
熊熊烈火在他周围咆哮肆虐,热浪扭曲了空气,木梁倒塌发出轰然巨响,火星如同死亡的萤火漫天飞舞。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与他隔绝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小小的、残破的、渐渐冰冷的躯体。
陆见星最后那句卑微到尘埃里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会...”
李鸿彬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猛地收紧双臂,将女孩冰冷的小身体死死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重新捂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岩浆,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烟灰和血污,冲刷出滚烫而浑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