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上跳下几个同样满身狼狈、血污与海水浸透衣衫的身影。
正是安子轩、云梦情、谢翊龙和苏江南。
刚一踏上坚实的陆地,安子轩就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和力气。
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潮湿的砂石地上,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破碎的作战裤。
他没有起身,只是用双手死死抠进身下粗粝的砂石中,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甚至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他低着头,宽阔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出来的悲鸣,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化作野兽濒死般的嘶吼,在空旷的海滩上凄厉地回荡:
“啊——!!!队长——!!!”
这声嘶吼,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绝望的自我鞭挞,瞬间撕裂了海风的呜咽。
“是我!是我害了你...呜...呜呜呜!!”
安子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赤红一片,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海水疯狂滚落。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碎石之上,“砰”的一声闷响,碎石飞溅,拳面瞬间血肉模糊。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那个他们队长消失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字字泣血:
“是我没挡住,是我没用,是我让龟田一朗那畜生得了手!”
“是我…是我把你推向了死路啊!队长——!!”
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对着茫茫大海发出绝望的哀嚎,每一句自责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云梦情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大海。
她单薄的身体在冰冷的海风中微微发抖,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指节同样捏得发白。
她没有像安子轩那样崩溃嘶吼,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20年来,几乎第一次有人为了她的死活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的代价,更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惨痛的生离死别。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脚下的砂石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那双平日里闪烁着智慧光芒、总是冷静分析战局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伤和一片空茫的痛楚。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但那决绝的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破碎。
再看着谢翊龙,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嬉皮笑脸的富二代,此刻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偶。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海面,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茫然和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塌下去,双眼流出一串泪珠。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一盒被海水泡烂的烟,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根同样湿透变形的烟卷,徒劳地塞进嘴里,却连点燃的动作都忘了做。
苏江南,队伍里年龄最大、性格最沉稳的“疾”,此刻默默地走到安子轩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宽厚粗糙、同样布满细小伤口的手,用力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按在了安子轩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他的眼眶也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下颌的肌肉绷得死紧。
他没有流泪,但那无声的按压,那传递过来的沉重力量,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内心的悲痛和支撑。
他环顾了一下这片承载着巨大伤痛的海岸线,又看向远处大陆的方向,眼神复杂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