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乘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列车员被惊动,皱着眉头走过来呵斥:“干什么!要打架下车打去!这里是火车!再闹把你们都撵下去!”
白寡妇被列车员一吼,动作停了一下。
看着何大清那副失魂落魄、窝囊透顶、任由她撕打的样子,再看看那个空瘪的包袱,再看看周围鄙夷的目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算计瞬间压过了纯粹的愤怒。
钱没了,镯子没了,菜谱也没了!这是巨大的损失!但…何大清这个人还在!他的手艺还在!这才是能下金蛋的鸡!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她的暴怒。
她猛地停下了撕打的动作。
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愤怒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变幻,最终强行扭曲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巨大委屈和“理解”的表情。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逼出点眼泪),声音陡然从尖利变得“哀婉”起来,带着哭腔:
“呜呜…大清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盼着你来…指望着你能…能…呜呜…”
她一边假意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顺势“瘫软”地坐回座位上,身体却依旧紧挨着何大清,手也“无力”地搭在他胳膊上,仿佛刚才撕打的不是她。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体贴”和深藏的算计:“算了…算了…没了就没了吧…许是…许是咱们命里该有此一劫…好在…好在人没事…你的手艺还在…这才是最要紧的…到了保定,咱…咱从头再来…有我…有你在…总能…总能过下去的…” 她说着,手指在何大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带着暗示和警告。
何大清完全懵了!
他正等着承受白寡妇更猛烈的怒火甚至抛弃,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峰回路转”的“理解”和“安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庆幸和…一丝被“原谅”的卑微感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兰…兰芝(白寡妇名字)…你…你不怪我?” 何大清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巨大的愧疚,反手紧紧抓住了白寡妇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怪你有什么用?” 白寡妇“哀怨”地白了他一眼,顺势靠回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疲惫和“认命”,“钱没了还能挣,人没了就真没了…只要你人好好的,手艺在,比什么都强…咱…咱到了保定,好好干,啊?”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何大清的手背,眼神却掠过那个空瘪的包袱,闪过一丝冰冷的心疼和不甘。
“好!好!兰芝!你放心!我何大清对天发誓!到了保定,我一定拼命干!用我这双手艺,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绝不让你再受委屈!” 何大清如同打了鸡血,激动地保证着,仿佛刚才的灭顶之灾从未发生过。
他紧紧抱着白寡妇,心中充满了对白寡妇“深明大义”的感激和对未来“重新开始”的虚幻希望。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巨大的失落和恐惧并未散去。
火车依旧在哐哧哐哧地前行,驶向那个他以为的“新生”,却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依凭、前途未卜的深渊。他的魂儿,终究还是断在了这趟风雪夜奔的列车上。
「呜——!」火车汽笛再次长鸣,穿透风雪,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