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寂静被镇招待所地下室里风扇的低沉嗡鸣切割成碎片。
三维建模的幽蓝色光影投射在墙上,勾勒出镇政府配电房冰冷的骨架。
红外探测仪的热成像图与老旧的建筑图纸叠合,一处致命的异常被精准锁定。
“找到了。”技术组的组长推了推眼镜,指向屏幕上一个不应存在的暗色方块,“墙体夹层,高一点二米,深一点八米。入口被伪装成通风管道的检修口,需要特殊钥匙开启。”
林晚秋的目光凝固在那块代表着虚无的暗色区域上。
童年时模糊的记忆碎片,在此刻被电流击穿般骤然清晰——父亲曾在饭后闲聊时提过一句,“老镇府大楼有暗格,是以前战争年代留下存档用的,坚固得很。”她当时只当是乡野传说,一笑而过。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临时房间,从行李箱最底层翻出一个用绒布包裹的小木盒。
里面是父亲的遗物,一串沾染着岁月锈迹的旧钥匙。
它们形态各异,沉默地躺在盒中,像是凝固的时光。
林晚秋将它们全部取出,指尖的冰凉仿佛能触碰到父亲当年的体温。
她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钥匙串和陈秘书,在夜幕的最后掩护下,再次潜入镇政府大院。
配电房内,一股陈腐的机油味混杂着尘埃的气息。
那处伪装成检修口的铁板与墙面融为一体,布满灰尘,若非有精准的定位,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锁孔细小而刁钻。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将钥匙串上的钥匙逐一尝试。
第一把,太大。
第二把,齿形不对……当第七把样式古朴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一种严丝合缝的阻滞感传来。
她轻轻转动手腕,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室内宛如惊雷。
那扇尘封了至少十年的铁门,在她掌心下,沉重地向内开启。
一股被囚禁已久的、纸张霉变的气味,混杂着钢铁的冷香,扑面而来。
上午七点,天光大亮。
外围警戒的林小禾已经就位,她以检查周边线路安全为由,在配电房外围不动声色地游走。
夹层内部,林晚秋没有亲自进入,而是让一名身形瘦削的技术员持微型内窥摄像头探入。
实时画面传输到平板电脑上,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十余个牛皮纸档案盒整齐码放,仿佛一列沉睡的士兵。
每个档案盒侧面都贴着手写的标签,是年份与字母的组合。
一个标签因反复的触摸而边角磨损,在昏暗中却格外醒目——“L14(原件)”。
L,林。14,2014年。
林晚秋戴上白手套,亲自将那个盒子取了出来。
盒体不重,却像压着一整座山的罪恶。
她揭开盒盖,预想中的厚重批文并未出现。
最上面,只有一张单薄的手写便笺,是父亲那熟悉而刚劲的字迹。
“周德海暂代审批流程,待补全手续——林建国(署期:2014.9.17)”
字迹是真的,每一个顿挫、每一处连笔,都与她记忆中父亲的手迹分毫不差。
但那语气,那内容,却透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这根本不是一份正式的授权书,更像是一张在胁迫之下留下的、无声的权力交接凭证,一个证明自己曾被迫“失位”的证据。
她瞬间明白了。
父亲不是同谋,他是第一个被架空、被顶替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