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仔细检查着打印机。
在出纸口的滚轮上,他发现了一点残留的碎屑。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是一小片比指甲盖还小的纸片,上面用针式打印机特有的点阵字体,印着半行字。
“……建议启动三级响应,监督者状态:稳定。”
傍晚,林晚秋独自一人来到镇郊的公墓。
她没有带花,只带了那个白色的药盒,里面装着她所有的秘密和武器。
父亲的墓碑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沉默。
她蹲下身,将药盒轻轻放在冰冷的碑石前,仿佛在完成某种交接仪式。
“你说过,当官一阵子,做人一辈子。”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现在不知道你是对是错”
她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那一刻,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墓石的侧面。
一道极细微的新裂纹,在风化的石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走近一步,蹲下,在那道裂纹深处,似乎有一个反光的小点。
她从发间取下那枚钢制发卡,小心地探入裂纹,将那个东西拨了出来。
是一枚微型SI卡。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公路边,有一家兼营公用电话的小卖部。
她快步走过去,将SI卡插入那台老旧的插卡电话,拨通了卡内唯一一个储存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没有铃声,直接进入了语音信箱。
一个她熟悉到骨髓里,此刻却因极度压抑而变得沙哑、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陆承宇。
“晚秋,他们要烧档案馆。今晚。这不是意外,是计划。如果你听到这条留言,记住,别去救火——去钟楼。”
凌晨两点,青禾镇的钟楼如一尊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夜幕的中央。
林晚秋站在钟楼下的阴影里,手中紧紧握着那台插卡电话,陆承宇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她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建筑背面,拨开厚重的藤蔓,找到了那个她不久前才打开过的检修口。
金属夹层里的油布包裹还在。
但这一次,她伸手进去,摸索得更深。
在录音带的
是一张被塑料膜密封的泛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林振山,与同样年轻的周建功。
他们并肩站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身后是正在打桩的易地搬迁项目地基。
两个人都笑得灿烂,意气风发,手中共同举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大字:“青禾新居,百年根基。”
她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父亲的笔迹,字迹潦草而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我们都错了,但只有你能改。”
她凝视着那行字,良久,将照片小心地折好,塞进了最贴身的内衣口袋里。
然后,她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小瓶黑色的绝缘漆,拧开盖子,用自带的刷子,将检修口周围所有裸露的金属触点、螺丝和插销,一层又一层地,全部涂满。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油布包重新塞回原位,关上了检修口。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
林晚秋回到纪检办,她没有丝毫倦意,直接走到广播设备前,打开了测试麦克风。
“滋——”一声清脆的电流音,通过遍布全镇的喇叭,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惊醒了无数沉睡的街巷。
她对着话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是林晚秋。从今天起,青禾镇所有在建工程项目,全部停工自查。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阻挠调查,或试图销毁、转移、藏匿相关文件资料,都将被视为对抗组织审查。我,不再警告第二次。”
她说完,决然地关闭了系统。整个小镇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她坐回桌前,翻开那本父亲留下的硬壳笔记本,在最新的一页上,只写了五个字:
行动代号:往前走。
刚放下笔,窗外,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玻璃窗。
三辆黑色的SUV,没有悬挂地方牌照,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缓缓驶入镇政府大院。
它们没有停在指定的停车位,而是呈品字形,稳稳地停在了大院的正中央。
车门未开,引擎依旧在低沉地嘶吼,像三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沉默地对峙着这栋刚刚苏醒的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