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毁了我的系统,”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现在,你又要来夺走他最后的声音?”
林晚秋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录音机上,按下了“重复播放”键。
“妈妈,我画了我们的新家……”
循环的童声,带着天真的笑意,像一把温柔的刀,一遍遍切割着房间里紧绷的空气。
苏敏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这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一串冰冷的数据,而像一种她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法复刻、也再无法触碰的温暖。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虽然已经失效,但她作为一名顶级纪检干部的直觉仍在。
那是一种超越超能力的、对人性的精准洞察。
她能感到,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穷凶极恶的反派,只是一个被执念逼疯了的母亲。
她缓缓从外套领口上,摘下那枚在火灾中幸存的、边缘已经烧融的党徽,轻轻放在桌角,推了过去。
“我不是来抓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是来告诉你——你儿子,早就原谅你了。”
“闭嘴!”苏敏猛然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
就在此刻,那台仍在运行的脑波监测仪屏幕上,由数据流构成的机械周明远的残影再次浮现。
他的轮廓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他的声音,却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哀伤的情绪。
“妈妈……别再试了。我听得到他们的笑,可我不属于那里。”
苏敏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被这句来自虚空的话语抽走了所有力气。
手中的注射器“哐当”一声坠地,幽蓝的液体溅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林晚秋趁此机会,上前一步,果断拔掉了监测仪的主机电源。
屏幕瞬间暗下,那片诡异的蜂巢波形彻底消失。
然后,她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塞进苏敏冰冷颤抖的手中。
“那就留着这个。”她说,“至少,这是真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向门外走去。
身后,终于传来了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那哭声里有悔恨,有思念,有一个母亲耗尽十年光阴后,最终承认失败的绝望。
林晚秋走出近百米,直到那哭声被浓雾吞没。
她忽然扶住路边一棵枯树的树干,剧烈地干呕起来。
每一次强制性的共情判断,都在撕扯她本就残破不堪的意识。
远处,寂静的山道上,救护车的警灯闪烁着,刺破了浓雾,陈秘书正带着省里派来的医疗和技术小组向这个方向赶来。
她最后望了一眼防疫站的方向,那里已经完全隐没在白雾里。
她抬起手,想要擦去嘴角的酸涩,却发现袖口滑落了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纸条。
那是她在祠堂火海中,意识彻底被剥离前,用尽最后一丝清明,亲手写下却早已遗忘的内容。
她摊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一个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去县档案馆,查2013年扶贫资金流转原始凭证。”
下一个任务……她低声自语。
话音未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身体软软地沿着树干滑倒在地,陷入一片更深、更沉的黑暗。
县第一人民医院的清晨,总是伴随着消毒水、米粥和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一同醒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洁白的床单上切割出数道明亮的光痕。
“307床,该换药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熟练地用手肘撞开了VIp病房虚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