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心头警铃大作。
这是苏敏留下的最后手段——自毁。
一旦锚点被破坏,无法重启,系统就会触发物理性销毁程序,将所有证据彻底焚化!
下一秒,陈雪的胸口猛地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光,强烈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整个人像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夹层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全镇的电力系统,正在走向瘫痪。
没有时间了!
林晚秋脑中电光石火,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了上来。
她看了一眼那盘承载着真相的胶片,又看了一眼那台冰冷的放映机。
“真正的命令,从来不用电子存档。”父亲的话再次回响耳边。
她不再犹豫,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胶片的一角。
聚酯片基在火焰中迅速卷曲、燃烧,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她没有让它完全烧尽,而是在火焰即将吞噬所有微缩文字的瞬间,猛地吹熄,然后将那堆尚在冒着青烟的、脆弱的纸灰,小心翼翼地撒入了放映机的通风口滤网中。
就在灰烬落下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放映机内部,一个几乎被灰尘完全覆盖的气压感应装置被触发了。
机器内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个隐藏的音频轨道被激活。
一阵电流的嘶嘶声后,一个沉稳而熟悉的男声,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从连接着全镇广播线路的扬声器里缓缓流出。
是父亲的声音。
“……我知道他们会篡改记录,会销毁一切数字化的证据。所以我把真正的证据烧成灰,混进这台老机器的滤网里。只要未来还有一个人,愿意顶着压力,走进这里,看一看所谓的‘真相’,风就会把这些灰烬,吹进他的眼睛里,吹进他的心里。”
录音里传来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压抑着巨大悲痛的女人哭腔响起,是年轻时的苏敏。
“明远死了……他们都说是意外,可我亲眼看到那瓶药被换了……林镇长,我们斗不过他们……我们只能……留下火种……”
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
原来,苏敏的丈夫,那个所谓的“事故”受害者,才是这个计划最初的吹哨人。
而她,是火种的守护者,却最终被仇恨吞噬,成为了恶龙本身。
系统崩溃前的倒计时在林晚秋脑中响起,最多还有十分钟。
她冲出夹层,将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重新将半昏迷的陆承宇背到自己身上。
他的身体愈发沉重,但她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老粮仓。
当她用那把铜钥匙打开北门生满铁锈的大锁时,一股陈年谷物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文件或设备,只有一面斑驳的水泥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
她靠着墙壁,大口喘息,将陆承宇缓缓放下。
手电光束无意中扫过墙面,她忽然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划痕”,竟然是一行行用钉子或其他尖锐物刻下的、极细的字。
那是名单,是当年所有参与易地搬迁的村民签字的名单。
每一个名字账的补贴金额。
一笔笔,一户户,密密麻麻,刻满了整面墙壁。
这是一面用血泪铸成的、永不磨灭的罪证墙!
在墙角,一个被蛛网覆盖的蜂巢模型静静地躺在那里。
林晚秋的心脏狂跳起来。
那正是陆承宇在昏迷前,用来锁住承安集团核心数据库的那个模型的复制品。
她冲过去,颤抖着手拧开模型的底座,一张用防水塑胶紧紧包裹的芯片掉了出来。
芯片上,只刻着四个字:“交给督导组。”
远处,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青禾镇虚假的宁静。
是省里派出的中央督导组,他们终于到了。
林晚推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缓缓坐下,筋疲力尽。
她将陆承宇的头轻轻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月光从粮仓破败的屋顶裂缝中斜斜洒下,照亮了他们劫后余生的脸庞。
“陆承宇,”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我们都活着出来了。”
男人的眼睫微微颤动,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他看着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手指虚弱地动了动,勾住了她的尾指。
就在此刻,那双“真实之眼”在她脑海中发出了最后一声低语,微弱,却无比清晰:
“你赢了,但代价已经开始。”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厚重的乌云被撕开一道狭长的缝隙,清冷的月光精准地洒在那份尚未完全冷却的纸灰上,像一场献给亡魂的、无声的葬雪。
她没有察觉到,口袋里那枚刻着“交给督导组”的芯片,正随着她心脏的跳动,微微地,散发出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