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当年给陈书记捐的住院楼……”他盯着匾上的鎏金大字,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到底是盖在多少人的命上?”
医院档案库的铁皮柜在林晚秋的工具钳下发出呻吟。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保险柜里的护理日志封皮蒙着灰,翻开却见墨迹如新:“3月18日夜,林姓产妇分娩顺利,但家属拒绝新生儿疫苗接种登记,称‘孩子将来要当清官’。”后面用红笔补了一行:“陈副县长亲临现场,要求补录用药记录,并带走原始胎盘样本。”
“原来这就是父亲说的‘沉默契约’。”林晚秋合上日志,指腹压在“清官”两个字上,“他们用我的出生做筹码,把我爹绑在这条腐败链上——从土地审批到扶贫款挪用,他每签一个字,都是在给我的命续债。”
沈墨白把最后一块蜂蜡按进微型U盘,一只黑背胡蜂从他掌心振翅而起,腹部的蜡封在光下泛着蜜色:“这是‘蜂巢’最高级警报,飞出去三公里没被截获,卫星就会锁定信号源。你爸当年布的局,不是文件,不是账本,是那些被吓住却没被压垮的人——接生的护士、上访的村民、给你妈送过草药的阿婆……”
远处突然传来狗吠,是镇里巡防队的狼狗。
沈墨白猛地推她进墙缝里的夹道:“走!镇政府档案室,你未婚夫签的合同里,地基深度变更审批是伪造的——他们用劣质水泥换了标号,省下的钱都进了陈世昌的海外账户!”
镇政府后巷的梧桐叶洒下斑驳的光。
林晚秋套上清洁工的蓝马甲,帽子压得低低的,扫帚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响。
她避开三楼转角的摄像头,手指在门框上摸了摸——父亲当年当镇长时,总爱在门楣藏把铜钥匙,现在那处木缝里还嵌着半截,是她上周来踩点时故意留下的记号。
档案室的铁柜上着密码锁,但她知道父亲的生日是1965.12.8,母亲忌日是1998.3.18,组合起来就是——和当年家里的老保险柜密码一模一样。
柜门打开的瞬间,“易地搬迁工程承安集团”的档案袋就躺在最上面,封条上的“机密”两个字被人重新贴过,胶水还没完全干。
施工合同附件的纸页在指尖翻得哗啦响。
桩基深度变更审批表上,父亲的电子签章方方正正,县发改委的公章却新得刺眼——墨迹在“2015”的“5”上晕开,像滴没擦净的血。
她摸出手机刚要拍照,门外传来皮鞋叩地的声音,混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林主任?”陆承宇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冰,“您真觉得这些纸能留住什么吗?”
林晚秋的手指在快门键上顿住。
她慢慢回头,看见未婚夫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份原始设计图,边角卷着,像是被反复翻看了无数次。
他西装领口的纽扣松了两颗,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几缕,眼底的红血丝像张网,网住了所有她熟悉的温柔。
“我查了母亲的护士证。”他往前走了两步,设计图在两人之间展开,“她当年藏的样本,和你母亲的用药记录……”
林晚秋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陆承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跟我走。”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现在还来得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陈秘书标志性的牛皮鞋响。
林晚秋的手指蜷进袖口,手机的金属边缘硌着腕骨。
她望着陆承宇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今早他放在书房的婚礼请柬——烫金的“百年好合”四个字,此刻在记忆里刺得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