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分,青禾镇通往镇政府的山路上,碎石在胶鞋底碾出细碎的响。
林晚秋把旧照片塞进贴胸口袋,仰头望着天边鱼肚白——这里的晨雾比十年前更淡了,当年她支教的小学教室,此刻该有孩子举着玻璃罐来装露水。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顿住。
她真实之眼里,那团模糊的黑影在十米外的老槐树下定住,喉结滚动两下,右手虚按在腰间——是陆承宇。
他总爱把定制款瑞士军刀别在皮带内侧,刀柄硌出的弧度,她闭着眼都能描摹。
你不该跟来。林晚秋没有回头,指尖摸上路边带刺的野蔷薇,周慕云的人在医院监控动了手脚,但青禾镇的路口摄像头,三天前刚换了新的海康威视。
所以我拆了车牌。陆承宇的声音裹着晨雾飘过来,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你走后半小时,刘队给我发了定位。
他说,你揣着林副厅长的录音拷贝,还有档案室监控的截图——烧档案的人,袖口有我编的水草手绳。
林晚秋的脚步微滞。
那手绳是她支教第二年,带孩子们去山溪玩时编的,陆承宇蹲在石头上看了半晌,说歪歪扭扭的,我给你重编。
后来他走南闯北,这手绳却始终没换过。
张正华。她开口时,晨雾里传来老镇政府木门的吱呀声,十年前他是我爸的秘书,现在是周慕云的棋子。
昨晚烧档案的人,是他。
陆承宇的呼吸声突然粗重。
林晚秋见他瞳孔收缩,喉结上下滚动——那是他克制情绪的惯常动作。对不起,叔她侧过脸,目光穿过雾霭落在镇政府残墙上,我爸的录音里提到,张正华当年替他挡过酒,替他顶过信访矛盾。
他们在老槐树下拍过照,照片里我爸的党徽,和张正华胸前的是一对。
山风掀起陆承宇的外套下摆,露出他藏在臂弯里的文件袋——鼓鼓囊囊塞着一沓银行流水,还有小雨的病历。
林晚秋见他指尖在文件袋上摩挲,像在安抚什么。我查了周慕云这些年的境外账户,他往前走了两步,鞋跟碾碎了一片沾露的狗尾巴草,每笔易地搬迁款的转移,都有张正华的电子签名。
他不是棋子,是二把手。
镇政府院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晚秋真实之眼里,窗后闪过一道佝偻的身影——张正华。
他左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右手握着把生了锈的钥匙,钥匙齿上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像血。
十年前档案室的暗格,钥匙在他这儿。林晚秋的声音冷得像山溪里的水,我爸说他烧了遗嘱,可张正华没烧——他只是把证据换了地方。
陆承宇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手铐勒出的红痕渗进来,带着她熟悉的雪松香水味。你答应过我,他的拇指碾过她腕骨,等案子结了,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林晚秋见他眼尾的红血丝,像裂开的蛛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周慕云的私人飞机在郊区机场备着,我让人改了航线......
那小雨呢?林晚秋反手扣住他的指节,指甲几乎掐进他掌纹里,你说要把她的监护权转到福利院,可周慕云的人会放过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孩子?
还有青禾镇的老人们,他们住在漏雨的安置房里,数着少了一半的补贴款......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我爸在录音里说,他对不起青禾镇的百姓,可他更怕我知道真相后,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陆承宇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个牛皮信封,封面上是他遒劲的钢笔字林小雨成长基金这是我这些年存的私账,他把信封塞进她手里,如果我......
不会的。林晚秋打断他,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她生日,他为她挡下醉汉的碎酒瓶留下的,刘队说,省委巡视组的人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