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粉的霉味混着洗衣粉的香气。
林小妹反锁上门，蹲在洗衣机前，指甲抠进底壳缝隙。
金属盖板被掀开时，一张皱巴巴的笔记本纸飘落，墨迹晕开，写着：“2015年7月12日，镇长办公室灯亮到后半夜，吴主任和穿灰衬衫的人喝酒，抬出铁箱，贴‘易地搬迁’标签。”
“我爸说，那天之后没几天，您爸就脑溢血了。”林小妹的声音在抖，“他临终前让我藏好这个，说‘青禾的根烂了，得有人挖’。”
林晚秋的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折痕——和父亲日记本里的压痕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翻涌：父亲病危时，她趴在病床前，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抓住她的手：“晚秋……我没护住那些钱……”当时她以为是胡话，现在才懂，那是未说完的托付。
手机震动惊得两人跳起来。
林晚秋接起电话，是检测员：“周铁柱在工地拆钢筋，说有东西要给您看。”
下午的工地尘土飞扬。
周铁柱蹲在钢筋堆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铆钉上。
那枚刻着“LZq1987”的铜钉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他记得父亲说过，这是他和林镇长年轻时一起打制的，“LZq”是林镇长名字的缩写。
“周哥！”小工在远处喊，“吴总说让你把这批废钢筋拉去处理！”
周铁柱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手机，快速按下快门——扭曲的钢筋、断裂的焊缝、标号被刮花的钢材码单。
照片刚上传，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吴昊的黑色SUV碾过碎石停在他面前。
“想换靠山？”吴昊摇下车窗，嘴里飘出酒气，“你爹怎么死的，忘了？”
周铁柱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父亲在工地摔下脚手架时，吴昊说“操作失误”；可他后来在父亲衣袋里摸到半片带血的检测单，上面写着“钢筋不合格”。
“上车。”吴昊拍了拍副驾驶座，“我送你。”
周铁柱低头坐进去，后腰贴着的录音笔自动开启。
“你爸说得对，”吴昊点燃烟，“只要塌一次房，陆家就得签改制协议。到时候承安改姓吴，你跟着我，有的是钱。”
镇卫生院的消毒水味呛得林晚秋直打喷嚏。
她盯着ct报告上的“视疲劳性神经紊乱”，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再这么高强度用眼，可能引发永久性损伤。”
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点开匿名邮件，音频里传来吴昊的声音：“只要塌一次房，陆家就得跪着签改制协议……”
林晚秋的手突然发抖。
她冲进病房，翻出父亲的遗物盒——最底层躺着一枚铆钉，和周铁柱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眼泪砸在纸条上，晕开“根基”两个字。
她终于看清：十年前，父亲发现易地搬迁资金被挪用，联合老周调查，却在即将揭露真相时突发脑溢血；而所谓“套取补贴”的举报，不过是真凶为掩盖罪行，将脏水泼在已故者身上的阴谋。
陆承宇的电话来得突然。他的声音很低，混着风声：“东翼模板。”
林晚秋抓起外套往外跑。
暮色里，教学楼的脚手架像巨大的骨架，在风里摇晃。
她仰头望去，三层高度的脚手板上，有块模板的拼接处裂着细缝——那是承重最关键的位置。
风掀起她的衣角，检测报告从口袋里滑出，飘落在地。
上面“0.3%”的数字被夕阳染成血红色，像道未愈的伤口。
林晚秋攥紧父亲的钢笔，踏上了第一级脚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