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亲的印章(1 / 2)

县医院后门,夜雨初降。

雨丝细密如针,斜织在昏黄的路灯下,将青灰色的水泥地浸成一片片深色斑驳。

风从山坳间钻出,卷着湿冷的气息扑向人脖颈,像无形的手指悄然掐紧。

林晚秋站在废弃的自行车棚边缘,制服外套早已被雨水打透,紧贴肩胛,寒意顺着脊骨一层层往上爬。

赵德发来了。

他撑着一把破旧的黑伞,伞骨歪斜,半边塌陷,雨水顺着裂缝淌进他灰白的鬓角。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步拖沓而犹豫。

那只牛皮纸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却仍挡不住雨水渗透,边缘已经泛起毛糙的褶皱,墨迹隐隐晕开。

林晚秋迎上前,没有说话,只伸出手。

赵德发哆嗦了一下,眼神躲闪,嘴唇翕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他颤抖着递出纸袋,指尖冰凉,沾着泥水和汗渍。

她接过,触感沉重。

封面赫然写着——“青禾小学重建专项资金流水”。

字迹是父亲熟悉的笔体,可那熟悉感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她胸腔里的某根神经。

翻开内页,账目密密麻麻,条分缕析:一笔笔扶贫款经由镇财政过渡户,转入三家注册于外省的空壳公司,再通过复杂的股权嵌套,最终汇入承安集团下属子公司账户。

资金流向清晰得近乎残忍,像一张早已铺好的网,静静等待猎物自投。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关键的一页。

那里贴着一张便签,打印字体冰冷:

“林某批示同意异地拨付。”

下方,是一枚私章的复印件——林父的印章。

她呼吸骤停。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收缩,痛得她几乎弯下腰。

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混着不知何时涌出的眼泪,在脸颊上划出灼热的痕迹。

这枚章……父亲从未提起过。

他在世时,连私人信件都不肯用它盖印,常说:“公章是公器,私章是良心。”可如今,它竟出现在这样一份伪造的资金拨付记录上,成为罪证链条中最致命的一环。

她猛然启动真实之眼。

视线穿透纸面,聚焦于印章边缘的油墨分布——左侧轻微模糊,右侧清晰锐利,压力不均,显系翻拍复制后二次打印。

原始批文已被调换,而这复印件,是用来嫁祸或掩盖真相的道具。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父亲的名义?

她颤抖着插入随附U盘,笔记本屏幕亮起,一段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昏暗,显然是偷拍。

镜头对准一间办公室——张正华的旧办公室。

墙上挂着的日历清晰可见:2013年6月17日。

正是父亲突发心梗、倒在办公桌前的那一周。

张正华坐在桌后,神情凝重,手中拿着一枚印章,正缓缓按在一张空白批文上。

旁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陆父。

画外音低沉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老林那边我来摆平,章子借两天,事成之后,你儿子进国资委。”

林晚秋浑身一震。

父亲病倒前,曾与张正华通了最后一通电话。

那天他挂断后,罕见地笑了,说:“晚秋的路,总算稳了。”

原来如此。

他不是笑自己仕途将终,而是笑女儿的前程已定——他用自己的沉默,换来了她在省纪委的推荐资格,也换来了她永远不必知晓这场交易的身份清白。

他选择以死亡封存秘密。

她终于懂了墓前那抹笑意的含义:他不是无愧,而是牺牲。

泪水无声滚落,砸在键盘上。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陆承宇。

她接通,声音沙哑:“你说。”

“别回酒店。”他语速急促,背后有车流呼啸,“苏敏调了安保,他们在找你。所有监控权限都被她接管,你现在出现在任何公共区域都会暴露。”

她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你知道这个账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权衡生死。

“第三夹层。”他说,“有我录的音。”

她立刻翻查,果然在账本封底摸到一道隐蔽夹缝,取出一张微型存储卡。

插入读取器,录音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