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黑岩城的气氛却在这三日里发酵得愈发微妙。苏叶两家的婚约风波已然成为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而城主府突然发出的宴会请柬,更是为这场大戏增添了无数猜想。
所有人都预感到,今夜这场名为“调解”的宴会,恐怕绝不会平静。
华灯初上,城主府门前车水马龙,各方势力头面人物络绎不绝。叶家家主叶雄带着脸色冰寒的叶尘,苏家家主苏正天与光彩照人的苏妙瑾,回春阁的新掌柜(赵启明被拘后临时推上来的),以及其他家族的代表,均已到场。
凌弈一袭青衫,独自一人缓步而来,气质淡然,与周围或华贵或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引了不少目光。经过赏花宴救人和智破回春阁阴谋两件事,他已不再是那个无人知晓的小医师,而是黑岩城一个不容忽视的神秘人物。
“凌先生。”苏妙瑾见到他,主动颔首示意,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她知道今日宴会的目的,心中对叶尘虽有怜悯,但家族的意志和自身的前途,让她无法出言反对。更何况,她对那位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凌先生,也存着一份难以言说的好奇。
凌弈微笑回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尘。少年紧抿着嘴唇,脊背挺得笔直,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凌弈能感觉到,他体内那枯荣丹的药力已然化开大半,修为稳固在开元四重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五重,而丹田内那“武道真魂”的封印,也越发松动。
“很好。”凌弈心中默道。
宴会设在城主府花园的露天广场,四周点燃了昂贵的鲸脂明灯,亮如白昼。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歌舞丝竹悦耳动听,但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主位上的城主赵天豪,以及分坐两侧的叶、苏两家。
赵天豪满面红光,举止豪迈,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聚会。他先是举杯感谢了一番凌弈当日救人之举,又将凌弈的医术大大夸赞了一番,言语之中颇为看重。
凌弈谦逊应对,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赵天豪此举,既是示好,也是将他抬到一个显眼的位置,方便后续“利用”。
酒过三巡,气氛稍缓,赵天豪终于放下了酒杯,轻咳一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今日请诸位前来,一是聚一聚,二来嘛…”赵天豪目光扫过叶雄和苏正天,笑道,“苏兄,叶兄,你们两家的晚辈婚约之事,近日闹得满城风雨,于我黑岩城的和谐,终究是有碍。依赵某看,不若今日就在此,打开天窗说亮话,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私下纠缠,伤了和气。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苏正天立刻起身,拱手道:“城主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确需有个了断。”他转向叶雄,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叶兄,日前我苏家提议,想必你也考虑清楚了。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这婚约,还是解除了吧。那五千灵石和三枚凝元丹,我已带来,只要叶兄点头,即刻奉上。”
话音刚落,他身后管家便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和一个玉瓶,灵光闪闪,刺痛了所有叶家人的眼。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叶雄身上。
叶雄脸色铁青,死死握着拳头,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他刚想开口驳斥,坐在他下首的叶威却突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假惺惺地叹道:“大哥,苏家主说得也有道理。尘侄儿如今这般…情况,确实不宜再耽误苏小姐了。既然苏家诚意十足,我们不如…就应了吧?也是为了尘侄儿好,拿这些资源好生养病才是正理。”
这话如同毒针,狠狠扎在叶雄心上!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叶威,这个吃里扒外的弟弟,竟然在如此关头公然帮着外人逼迫自己!
“叶威!你!”叶雄气得眼前发黑,几乎说不出话。
场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看向叶家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嘲讽和鄙夷。家族内斗,还被摆在台面上,叶家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尽了。
苏正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赵天豪稳坐主位,仿佛没看到叶家的难堪,只是淡淡道:“叶家主,你的意思呢?”
所有人的压力都来到了叶雄身上。他若坚持不允,不仅彻底得罪苏家和城主府,还会显得叶家胡搅蛮缠,不顾小辈幸福。他若答应,叶家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叶雄进退维谷,几乎要崩溃之际——
“我同意。”
一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响起,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说话之人,竟是始终低着头的叶尘!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屈辱和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他推开椅子,一步步走到场中,目光先是扫过面露得色的苏正天和假惺惺的叶威,最后落在了脸色微变的苏妙瑾身上。
“尘儿,你…”叶雄惊愕地看着儿子。
叶尘对父亲微微摇头,示意他安心,然后面向苏正天,语气平淡无波:“苏世伯,婚约可以解除。但我叶尘,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他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不要补偿?那他想要什么?
苏正天眉头一皱:“叶贤侄,这是何意?这些补偿…”
“我说了,不需要。”叶尘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苏家觉得我叶尘是废物,配不上苏小姐,那这婚,退了便是。但这退婚的理由,不是我叶尘无能,而是你苏家——趋炎附势,背信弃义!”
“放肆!”苏正天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苏妙瑾也俏脸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尘。
叶尘却毫不畏惧,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函,朗声道:“今日,并非你苏家悔婚,而是我叶尘——休妻!”
休妻!
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在这个世界,悔婚已是极大羞辱,而休妻,更是对一个女子及其家族最彻底的否定和践踏!尤其还是由被视为“废物”的一方提出!
“哗!”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叶尘竟然刚烈至此!
苏正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尘:“你…你这小畜生!你敢!”
苏妙瑾更是如遭雷击,娇躯摇晃,脸色煞白如纸。她可以接受家族安排的悔婚,却无法承受被当众“休弃”的奇耻大辱!这对她的名声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天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玩味,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一旁始终静观其变的凌弈。
凌弈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有何不敢?”叶尘昂首挺胸,积压了三年的怨气、屈辱、不甘,在此刻轰然爆发!他体内的元气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开元境四重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