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宇宙裂隙边缘,原本只有无尽的混乱与哀伤的能量湍流。但此刻,一片奇异的景象正在诞生。
荆青冥悬浮于虚空,他手中托着那枚由秽母本源被白焰煅烧、剥离怨念后留下的“新生种子”。种子不过拳头大小,表面不再是最初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生机与寂灭的气息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共存、轮转。它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围狂暴的虚空能量变得稍稍温顺一丝。
“此地,便是边界,亦是起点。”荆青冥低声自语,左眼深处的黑莲虚影缓缓旋转,与手中的种子产生共鸣。他能感受到种子内部蕴含的那一丝源自秽母、却已被净化的“创生”权柄,它渴望扎根,渴望稳定这片混乱。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区域。这里是“万界伤口”刚刚开始愈合的边缘地带,规则依旧脆弱,时而会有破碎的位面碎片如同流星般划过,时而会有怨念的残响化作扭曲的虚影哀嚎。但正因为它是“伤口”的边缘,是秽净交汇之地,对于掌控了枯荣生灭之力的他而言,反而成了最理想的基石。
“无间花境位于世界之内,收容可控污染,维持一方秩序。此地……则需直面虚空,监控伤口,成为屏障。”荆青冥心中已有蓝图,“此乃‘虚空花庭’,无间花境伸向宇宙深空的触角与堡垒。”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暗金色的种子脱离了他的掌控,轻盈地飞向预定中的核心位置。种子离手的瞬间,荆青冥运转生灭权柄,以自身为引,强行梳理周围狂暴的能量流。
“以我之念,定此地火风水!”
“以种为核,筑此间法则根基!”
他低喝一声,周身绽放出柔和而威严的光芒,不再是纯粹吞噬一切的黑莲领域,也不是纯粹净化万物的白焰,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灰蒙色彩。这灰蒙光芒所及之处,狂躁的虚空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渐渐形成了一个直径约百里的相对稳定区域。
与此同时,那枚暗金色的种子触及了虚空中的某个无形“基点”。它没有落入实地,而是就那样悬停着,然后,无数细密如蛛网、闪烁着暗金光泽的根须从中探出,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这些根须并非物质,而是纯粹的规则显化,它们贪婪地吸收着虚空中残存的各类能量——无论是尚未散尽的污染怨念,还是遥远星辰投来的微弱星光,甚至是时空裂隙中泄露的碎片化规则——统统被根须捕捉、过滤、转化。
种子开始生长。
首先出现的,并非枝叶,而是一圈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暗金色栅栏,如同花园的篱笆,将百里区域粗略地标记出来。栅栏之上,隐约有细小的符文流转,那是荆青冥以神念刻印下的简易防御与警示阵法。
紧接着,在种子正下方,虚空能量被极度压缩、固化,形成了一片粗糙但坚实的暗色“地面”,虽然看上去依旧如同凝固的沥青,却已能承载实体。
荆青冥心念一动,一直静静侍立在他身后的枯木卫们动了。这些由魔化尸骸炼制的傀儡,沉默地飞向那片新生的“地面”。它们并非空手而来,每一具枯木卫都携带着从无间花境紧急调运来的特殊物资——那是经过遗尘谷主和荆青冥共同处理、蕴含着一丝极微弱生机的“息壤”,以及各种用于构建阵基的稀有矿物。
枯木卫们开始工作。它们将息壤与矿物按照玄奥的阵图铺设在那片暗色地面上,动作整齐划一,效率极高。随着它们的劳作,一个复杂而庞大的复合阵法雏形,开始在地面上显现。这个阵法融合了仙宗的守护大阵、遗尘谷的稳定符文,以及荆青冥从枯荣道典和新生种子中领悟到的平衡之道。
与此同时,荆青冥指尖逼出数滴精血,弹向那正在生长的种子。精血融入种子,种子搏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更多的规则根须蔓延出来,与正在构建的地面阵法紧密连接在一起。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响彻这片新生空间。地面上的阵法被彻底激活,光芒流转,与上方的种子根系交相辉映,形成了一个立体的防护力场。力场之内,原本还有些驳杂混乱的能量被迅速纯化、稳定,虽然依旧偏向于阴暗属性,却不再充满攻击性和侵蚀性。
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出现了。仿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礁石。
荆青冥轻轻落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他环顾四周,百里之外,依旧是混乱的虚空和缓慢愈合的伤口,但在这篱笆之内,却有了初步的秩序。
“光是防御,还不够。”他沉吟片刻,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样是几截干枯的、却依旧蕴含着顽强生命力的枝条——来自无间花境核心处那棵最早被他救活的“蚀骨花”母株。
另一样,则是一小撮闪烁着微弱星光的尘埃——这是之前与巡天者交锋时,黑莲吞噬星轨炮能量后残留的精华。
他将蚀骨花枝条插入地面,将星辰尘埃洒落在枝条根部。然后,他调动新生种子蕴含的“创生”权柄,混合着自身一丝白焰的生机,缓缓注入其中。
奇迹发生了。
那干枯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抽芽、生长,很快变成了一株约一人高的奇异植物。它的主干呈现出枯木般的灰褐色,枝叶却如同墨玉般漆黑,叶片边缘闪烁着星尘般的微光。而在枝叶间,结出了几个不起眼的花苞。
荆青冥意念微动,催动花苞绽放。
花朵盛开,花瓣却是半透明的,如同黑色的水晶,花蕊中心,一点白焰般的生机与星尘之光共同跳跃着。这株变异蚀骨花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剧毒,而是一种能够吸收、转化周边混乱能量,并释放出微弱稳定波动的特性。它成了这片新生花园的第一个“居民”,也是一个活体的能量调节器。
“以此花为范,此地当遍植能适应虚空、平衡秽净之异卉。”荆青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证明了他的设想是可行的——利用枯荣之道,在至秽之地培育出拥有净化、稳定之能的特殊植物。
他继续忙碌起来。以新生种子为核心,以规则根须为脉络,以复合阵法为骨架,以变异植物为血肉,这座位于宇宙伤口边缘的“虚空花庭”,正一点点地从概念变为现实。
他规划出核心区——未来他将在此建立一座简易的行宫,用于监控伤口和闭关感悟。
他划分出种植区——用于培育更多种类的虚空植物,进一步稳固环境,或许还能产出特有的资源。
他预留出防御区——布置下更多的枯木卫和更强大的攻击性阵法,以防备可能来自虚空深处的威胁(无论是残留的怨念体,还是像巡天者那样不怀好意的访客)。
他甚至勾勒出一个未来可能的小型码头雏形——如果有一天,需要与无间花境或者其他友好势力建立稳定的物资人员往来。
时间在这片新生的花庭中仿佛失去了标准意义。荆青冥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消耗着巨大的心神和力量。偶尔,他会停下来,望向那片仍在缓慢愈合的、散发着悲伤气息的“万界伤口”,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最后一道防御符文被刻印完成,当第一百株变异植物被成功栽种,整座虚空花庭微微一震,仿佛终于彻底稳固下来。
种子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高约三丈、通体暗金、枝叶如同规则脉络般闪烁的“庭心树”,它无声地扎根于虚空,根系深入规则层面,枝叶抚平能量乱流,散发着温和而强大的波动。
篱笆变得更加凝实,呈现出古朴的质感。
地面变得平整,虽然颜色依旧深暗,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那些变异植物在庭心树的滋养下,生机勃勃,各自散发着奇异的光晕,将这片虚空点缀得不再死寂。
一座漂浮于宇宙裂隙边缘、介于虚实之间的花园堡垒,就此落成。
荆青冥站在庭心树下,感受着花庭与自身血脉、与无间花境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虽然归途依旧漫长,虽然未来的挑战未知,但此刻,立足于此,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不仅仅是一个前哨站,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即使是在毁灭与悲伤的尽头,生机与秩序,依然能够被创造和守护。
他轻轻抚摸着庭心树的树干,低语道:
“此庭立于此,镇伤口,望虚空。”
“花开花落,此间由我。”
就在荆青冥话音落下的瞬间,庭心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志,枝叶轻轻摇曳,散发出更加柔和的暗金色光辉。这光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拂过花庭内的每一株变异植物,每一寸地面,每一道符文。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协调。
然而,这片新生的秩序,立刻引来了“邻居”的注意。
只见花庭之外,那片尚未被完全抚平的虚空能量中,几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开始蠕动。那是“万界伤口”愈合过程中,被排斥出来的、最为顽固和充满恶意的怨念聚合体。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却散发着令人心智崩溃的绝望与憎恨。之前荆青冥忙于构建花庭,气息内敛,庭心树也处于初生阶段,并未引起太大动静。此刻花庭稳固,生机与秩序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立刻吸引了这些游荡在伤口边缘的“掠食者”。
它们本能地感知到花庭内那股令它们厌恶的“稳定”和“生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缓缓地向花庭的篱笆逼近。虚空中响起无声的尖啸,那是精神层面的冲击,试图侵蚀花庭的防御,扰乱内部能量的平衡。
荆青冥眉头微皱,但并未惊慌。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立足于此,与这些残留的怨念打交道,将是虚空花庭的日常。
“正好,用你们来试试花庭的防御,也顺便……补充些‘养料’。”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心念沟通庭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