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还不够!」他感受着体内依旧澎湃汹涌、几乎要失控的力量,以及伤口深处还在不断涌出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秽潮,目光投向了那咆哮的源头。
必须……靠近核心!直面它!
他需要吸收更多,更需要找到母亲残魂最后融入的那个核心点,那里才是这无尽怨念的集合点,也是可能实现“引导”的关键!
“全军!变阵!锋矢!”
荆青冥的声音透过力量的洪流,清晰地传遍全军。
“以我为首!凿穿它!目标——伤口核心!”
枯荣军没有丝毫犹豫,尽管这个命令听起来如同自杀。军阵瞬间变换,所有枯木卫、毒花妖植的力量开始向荆青冥所在的方向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支巨大无比的、箭头闪烁着白焰黑莲纹路的锋矢虚影!
荆青冥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狂暴的力量暂时压下,周身领域收缩,凝聚于体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位从黑白混沌中走出的神魔。
他一步踏出,率先冲向那无边无际的秽潮!
巨大的锋矢军阵紧随其后,如同逆流而上的鱼,悍然撞向那毁灭的洪流!
吞噬、炼化、转化、承受、冲击……
荆青冥以身作则,疯狂地吸收着前方的秽潮,实在无法及时转化的,便分散引导至身后的枯荣军。整个军阵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又像一个不断吞噬又不断转化的怪异生命体,艰难却坚定地向着万界伤口的最深处,向着那秽母的本源核心,突进!
每前进一分,荆青冥承受的压力就巨大一分,但他身上的气息也越发恐怖莫测。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怨念中沉浮,却又被一丝温柔的守护意念和白焰紧紧拉扯住。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听到了更多族人的哀嚎与诅咒,也感受到了母亲漪澜在那无尽岁月中独自承受的孤独与挣扎。
这一切,都化为了他前进的动力,也化为了他体内力量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前方的污秽骤然变得粘稠如实质,阻力大了十倍不止!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的恐惧感袭来,仿佛前方就是一切的终点,是死亡的归宿。
荆青冥猛地抬头。
他看到了一—在无尽污秽的最中心,一颗巨大无比的、缓缓搏动着的、由无数扭曲面孔和最黑暗的怨念凝结而成的……漆黑心脏!
秽母核心!万界伤口的源点!
母亲最后的残魂,便是融入了这里!
到了这里,连枯荣军阵也无法再轻易前进,只能勉强抵挡着周围如同山岳般压来的污秽。
荆青冥独立于军阵最前方,与那颗巨大的漆黑心脏遥遥相对。
他能感觉到,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万界伤口的收缩与扩张,喷吐出毁灭的洪流。
同时,他也感觉到,在那极致黑暗与怨恨的核心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微弱的、与他同源的血脉呼唤,以及……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属于“创生青莲”的生机波动?
那就是母亲所说的……一线希望所在吗?
该如何做?
是像之前一样,试图吞噬这颗心脏?但其中蕴含的力量,恐怕会瞬间撑爆他!
还是……
荆青冥凝视着那颗搏动的漆黑心脏,左眼黑莲与右眼白焰同时亮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思索与抉择。军阵在他身后,为他争取着这宝贵的时间。
凝视着那颗搏动的、汇聚了无尽怨念与痛苦的漆黑心脏,荆青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不仅仅是力量层面的威压,更是一种直击灵魂本源的同源吸引与排斥,仿佛那心脏本身就是他血脉的另一面,是黑暗的倒影,是必须面对并解决的终极命题。
强行吞噬,必死无疑。即便他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也绝对无法容纳这堪称“万界负面之源”的庞大存在。母亲漪澜的残魂选择融入其中,以最后意志延缓其爆发,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这非人力可强行吸纳之物。
那么,只剩下她所说的另一条路——掌控,引导。
如何掌控?如何引导?
荆青冥的意识在痛苦与混乱中高速运转,《枯荣道典》的经文在心间流淌,白焰黑莲在体内平衡生灭,母亲最后的祝福之光在识海中沉浮,与前方核心深处那微弱的同源呼唤及生机波动隐隐共鸣。
枯荣……生灭……污染……净化……怨念……悲愿……
无数的念头、感悟、力量本质在他心中碰撞、交织。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思绪!
这无尽的怨念与痛苦,其本质,是花仙族被掠夺、被屠杀时产生的极端负面情绪与死寂之力的结合体。它渴望复仇,渴望毁灭,渴望将自身承受的痛苦施加给万物。这是其毁灭性的来源。
但同时,这份力量的根源,来自于“生”的被剥夺!那极致的“死”与“怨”中,是否也反向蕴含着对“生”最极致、最扭曲的渴望?
而母亲逆转“创生青莲”,其目的,最初也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阻止掠夺,是为了守护!那守护的意念,是否也有一丝被埋藏在这毁灭的核心深处?
还有那感应到的一丝“创生青莲”的生机波动……
荆青冥的目光骤然聚焦在那漆黑心脏的最深处。
他明白了!
单纯的吸收或压制不可行,需要的是……转化与平衡!
以他自身为媒介,以母亲的祝福为引,以那残存的“创生青莲”生机为火种,点燃这无尽死寂与怨念中可能存在的、对“生”的渴望!将这毁灭性的力量,导向一个新的、可控的出口!
这无异于在火山口上跳舞,在悬崖边走钢丝!但这是他窥见的唯一可能性!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枯荣军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每多一秒都有崩溃的风险。那颗漆黑心脏的搏动也越来越有力,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越来越浓烈,母亲最后的抑制正在飞速消失。
荆青冥猛地做出了决定。
他双手缓缓抬起,左手掌心,纯白色的净世白焰熊熊燃烧,散发出纯净、治愈、安抚的气息;右手掌心,深邃的黑莲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毁灭、承载一切的幽暗。
他要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同时作用于前方的秽母核心!
“以吾之名,荆青冥,花仙末裔,护花人漪澜之子!”
他的声音恢宏而平静,穿透了污秽的咆哮,清晰地回荡在这片空间。
“以吾血脉为引,感应同源之悲!”
左手的白焰猛地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纯净的白色流光,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抚慰与净化的意念,射向那颗漆黑心脏。白焰所过之处,狂暴的污秽似乎都稍微平静了一丝,那些扭曲面孔上的痛苦表情仿佛得到了一瞬间的缓解。
“以吾道途为基,承载无尽之怨!”
右手的黑莲同时飞出,瞬间放大,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悬浮于漆黑心脏的上方,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但这次并非强行吞噬,而是如同一个容器,等待着装载。
白焰率先触及了漆黑心脏。
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漆黑心脏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冒出浓郁的黑烟,显然极其排斥这净化的力量。恐怖的怨念反扑而来,试图扑灭这缕白焰。
但荆青冥咬牙坚持,持续输出白焰之力。同时,他识海中那母亲祝福所化的光点剧烈闪烁,与核心深处那微弱的同源呼唤及生机波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就在白焰即将被扑灭的瞬间,漆黑心脏的最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波动猛地亮起!如同一颗深埋在无尽黑暗中的种子,感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召唤,开始顽强地挣扎、苏醒!
是“创生青莲”残留的力量!是母亲逆转它时,拼尽最后意志保留下来的、未曾被彻底污染的一线本源生机!
这一点生机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局面。
它并非与白焰对抗,而是奇异地与之融合,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白焰得到了这同源生机的助益,光芒虽然依旧被黑暗压制,却不再摇曳欲灭,反而稳定下来,如同一个坐标,一个锚点,牢牢地钉在了漆黑心脏的核心!
紧接着,更加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一点生机与白焰的结合,仿佛触动了漆黑心脏某种更深层的机制。那原本纯粹由怨念与死寂构成的核心,竟然开始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渴望”?
并非对毁灭的渴望,而是对那一点生机与光明的、源自本能的向往!就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对清水的渴望!
这无尽的怨念与痛苦,其根源,本就是“生”被剥夺!它们毁灭一切,是因为它们自身失去了“生”!而当“生”的气息再次出现,并且是如此纯粹、同源的“生”时,那毁灭的本能中,竟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荆青冥眼中精光爆射,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契机!
“枯荣轮转,生死由心!”
“万般怨念,尽归吾身——化!”
他发出了震动灵魂的敕令!悬浮于漆黑心脏上方的巨大黑莲,猛地向下罩落!
但这一次,黑莲的吞噬之力变得完全不同。它不再是强行掠夺,而是化作了一条“通道”,一条引导的桥梁!
漆黑心脏剧烈地搏动着,内部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那毁灭的本能想要排斥、撕碎这胆敢靠近的吞噬之力,但那一点被白焰与生机点燃的“渴望”,却又拉扯着它,让它不由自主地、将自身那磅礴无边又暴虐无比的怨念力量,顺着黑莲建立的通道,汹涌地灌注而去!
目标,正是作为施术者与桥梁的荆青冥!
轰隆隆——!!!
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力量洪流,瞬间冲入荆青冥的体内!
“呃啊啊啊——!”
荆青冥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表面瞬间崩裂出无数道裂痕,漆黑的血液与白色的光屑同时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仿佛要立刻解体,灵魂仿佛要被那无尽的痛苦与怨念彻底同化、撕碎!
这比他之前吸收侧翼秽潮要凶险无数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直面万界伤口的核心本源!
但他没有退缩!
他左眼的黑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疯狂地分解、转化着这涌入的力量,将其中的“能量”剥离出来,补充自身,推动修为向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攀升!右眼的白焰燃烧到极致,死死守护住最后的意识清明,灼烧着那些最狂暴、最恶毒的毁灭意念!
《枯荣道典》的经文在他心中如雷鸣般响彻,他对生灭的感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升华!
更重要的是,他并非在单纯地承受。
他以自身为熔炉,以白焰黑莲为工具,以母亲的祝福和那一点青莲生机为火种,正在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炼化”与“引导”!
那涌入的、毁灭性的怨念力量,在经过他身体的“过滤”和“转化”后,其性质竟然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一部分最精纯的、剥离了过多负面情绪的能量,被他直接吸收,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枯荣军都感到心悸!
一部分依旧狂暴、但已被初步“驯服”的力量,则被他毫不犹豫地引导向身后的枯荣军!
“全军!放开心神!接纳力量!此为……新生之机!”
得到他的允许和引导,枯荣军全体将士立刻感受到一股虽然依旧霸道、却不再充满毁灭恶意,反而带着一种“枯寂中孕育新生”意味的磅礴力量涌入体内!
枯木卫们破损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强化,它们的木质纹理变得更加深邃古老,甚至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毒花妖植们变得更加娇艳,花朵中心竟凝结出蕴含着精纯生机与毁灭之力平衡的奇异果实!
整个枯荣军的力量层次,在这场疯狂的灌注中集体飙升!他们与荆青冥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仿佛真正成为了他力量延伸的一部分,共同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循环不休的生灭体系!
而最大的一部分,经过荆青冥初步转化、却依旧庞大无比的力量,则被他引导着,注入了脚下那临时稳固的虚空浮礁,注入了周围破碎的规则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死寂、破碎、被污染侵蚀的虚空浮礁,在得到这股奇特力量的灌注后,竟然开始焕发出生机!虽然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草木生长,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修补与稳固,变得更加坚韧,更能抵抗虚无的侵蚀。甚至有一些地方,开始凝结出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蕴含着生机的奇异结晶!
他正在以这被转化的秽母之力,反向修补这片被创伤的宇宙边缘!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无比痛苦、却又充满了创造性的过程!
荆青冥的身体成为了风暴眼,承受着最可怕的冲击,也进行着最惊人的蜕变。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创造中沉浮,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颗巨大的漆黑心脏,搏动的频率开始逐渐放缓,虽然依旧庞大无比,但其散发出的毁灭与暴虐气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那一点在白焰守护下的青莲生机,则如同燎原的星火,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扩散着自己的影响,与荆青冥里应外合,不断地“净化”与“转化”着核心的本源。
万界伤口的扩张,停止了。那喷涌出的秽潮,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充满疯狂的侵略性,反而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佛从咆哮的怒涛,变成了相对平缓的河流。
不知过了多久,荆青冥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黑莲依旧,却更加深邃内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空与轮回。他的右眼,白焰仍在,却更加纯净温暖,散发着抚慰万物的生机。他的气息,变得浩瀚如渊,又平和似海,达到了一个全新的、无法估量的境界。
他成功了吗?
并未完全成功。那颗漆黑心脏依旧存在,万界伤口并未愈合,其中的怨念与痛苦并未消失。
但是,他成功地阻止了其彻底爆发,并将其从纯粹的“毁灭本源”,引导向了一个相对“平衡”且“可控”的状态。他找到了一条与这痛苦共存的、甚至能将其转化为力量的路径!
他实现了母亲的悲愿——并非彻底毁灭,也非完全净化,而是……承载,引导,转化,共存。
荆青冥缓缓抬起手,指尖一朵全新的莲花悄然绽放。这朵莲花,根茎如墨,蕴含着无尽的枯寂与吞噬之力,花瓣却洁白无瑕,跳跃着纯净的净世白焰。生与死,枯与荣,污染与净化,完美地融合于一体。
他看向那逐渐平静下来的万界伤口,看向那颗搏动变得缓慢而有力的漆黑心脏(或许现在该称之为“轮回之心”),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传遍四方:
“此间悲怨,由吾承载。”
“此界伤口,由吾镇守。”
“枯荣轮回,自此而始!”
“无间花庭,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以他脚下那已被彻底改造、焕发出生机的巨大浮礁为核心,融合了枯荣军的力量与部分被转化的秽母之力,一座横跨虚空、一半生机盎然、一半枯寂深邃的奇异宫殿群落虚影缓缓浮现、凝实!
宫殿由漆黑的枯木与洁白的花藤交织而成,大门处一朵巨大的白焰黑莲缓缓旋转,散发出既令人敬畏又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座“无间花庭”,将如同一个巨大的塞子,暂时镇封在这万界伤口之上,同时也是一个前哨站,一个研究所,一个开始尝试真正理解、掌控、利用这“轮回之力”的起点。
荆青冥独立于新生花庭之巅,俯瞰着逐渐平息的“战场”,目光深邃。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镇封并非根治,真正的难题——如何彻底化解那无尽的怨念,如何最终愈合这万界伤口,甚至……如何面对那可能依旧存在的、上古的背叛者“煌世尊者”及其道统,都还在未来。
但此刻,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母亲的心愿,他已初步达成。
接下来的,将是属于他荆青冥的——修罗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