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灭权柄固(1 / 2)

天火遗迹核心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那场惊心动魄的湮灭对撞所带来的能量涟漪仍在虚空深处隐隐回荡。然而,在荆青冥亲手缔造的“无间花境”深处,一种超越那场战斗的、更为深邃的秩序正在悄然稳固。

花境核心,并非寻常仙家洞府的琼楼玉宇、仙气缭绕,而是一片诡谲壮丽到令人心悸的奇景。

脚下,是漆黑如墨、却又闪烁着无数细微如星尘般磷光的土壤——是为“寂灭黑壤”。它贪婪地吸收着来自虚空乃至更深层世界的各种游离能量,尤其是那些被常人视若蛇蝎的污秽、衰败、死寂之力。站在这片土壤上,即便是一位真仙,也会感到自身生机仿佛在被无声无息地抽离,道心蒙尘。

然而,在这片象征终极“寂灭”的黑壤之上,却蓬勃生长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繁茂植被。

不再是单一的黑莲。无数妖异、艳丽、怪诞的花朵与植株于此怒放。有藤蔓如触须,蜿蜒扭曲,叶片上天然生着令人晕眩的纹路;有巨花色泽刺目,花蕊深处似有眼瞳开合,吞吐着彩色的毒雾;有树木枝干虬结如挣扎的肢体,结出的果实却散发着纯净至极的生命能量,诱人采撷。

生与死,净与秽,在此地完美交融,达成了一种动态的、由荆青冥绝对意志主导的平衡。这里,便是“枯荣律”具现化的疆域。

此刻,荆青冥悬浮于这片生灭之地的中央。他双眸微阖,并未刻意运功,但整个花境的法则都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轻微脉动。左手掌心,那朵凝实的“白焰黑莲”静静旋转,白焰跃动,带来净化与生机,黑莲深邃,吞噬万物归于寂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不再是简单的并存,而是构成了一个微缩的、不断循环的宇宙。

他的意识,已不仅仅局限于花境,而是顺着那些由“枯荣律”构建的法则丝线,蔓延向更为广阔的天地。

在他的感知中,世界呈现出另一种面貌。

仙域诸宗,昔日里灵光冲霄、瑞气千条的福地洞天,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黑夜中过于明亮的火炬,耀眼,却……脆弱。它们的辉煌建立在不断汲取外部灵脉、排斥一切“异质”的基础上,如同无根浮萍,一旦灵脉枯竭或遭遇无法理解的冲击,便可能瞬间黯淡。他甚至能“看”到某些大宗门内部,因天火遗迹之变、因他荆青冥的崛起而产生的恐慌与裂痕,那些心灵上的污秽与阴暗,虽非邪魔污染,却同样在侵蚀着他们的根基,可笑的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仍自诩纯净。

更远处,那些被标记为“污染区”、“禁区”的荒芜之地,在荆青冥的感知里却并非死地。那里弥漫着狂乱、混沌的能量,但也蕴含着一种原始、野蛮、未被驯服的“生”的力量。他能感受到其中一些微弱却坚韧的意识,是在污染中艰难保持自我、或是与之共生异化的存在。它们,本应是“枯荣律”的子民,是潜在的可被“收容”与“引导”的力量。

而虚空之中,来自“花仙祖地”方向的呼唤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不再仅仅是悲伤,更夹杂着一种古老的悸动,仿佛一颗被污秽包裹的巨大心脏,正在缓慢而沉重地搏动。那是一种召唤,也是一种……挑战。

荆青冥缓缓睁开眼,眸中左眼黑莲虚影一闪而逝,右眼则清澈如星,映照出整个花境的生灭流转。

“权柄……”他低声自语,指尖轻抚过白焰黑莲的花瓣。

这权柄,并非天道赐予,亦非众生供奉。而是他于绝境中掠夺,于毁灭中创生,以自身为熔炉,炼化净与秽、生与死,最终强行从宇宙法则中撕裂、重塑并牢牢握于手中的工具!

它的根基,在于“掌控”。

心念微动间。

花境边缘,一株原本肆意生长、几乎要突破空间界限的巨大毒瘴花,忽然微微一颤,其过于狂放的生机被瞬间抽离部分,花瓣边缘微微卷曲,显露出一丝衰败迹象,但其核心的毒源却被淬炼得更加精纯,不再无差别扩散,而是温顺地收敛于花蕊之内。同时,它抽取脚下“寂灭黑壤”能量的效率,反而提升了一成。

另一处,一名不久前自愿加入花境、身体已有部分异化的“遗尘谷”修士,正在艰难地对抗体内污染的反噬,皮肤下不时凸起扭曲的肉芽。忽然,一股清凉中带着威严的意志扫过,他体内狂躁的污染如同被无形的手梳理过一般,虽未减少,却变得有序,不再冲击他的神智,反而开始缓慢地反哺他枯竭的经脉。修士猛地睁开眼,朝着花境核心方向激动又敬畏地叩拜下去。

这便是“生灭权柄”的细微运用。不再是简单的吸收或释放,而是精妙到极致的调节与平衡。令生者可控,令死者可用。令净者不骄,令秽者不狂。

“主上。”

虚空微澜,身披黑袍、身形笼罩在淡淡灰雾中的遗尘谷主——如今的花境副城主——无声无息地出现,恭敬行礼。他的状态比来时稳定了太多,身上那半污染的气息与花境完美融合,不再有冲突排斥之感。

“各方动向如何?”荆青冥并未回头,目光依然落在手中的黑莲之上。

“万灵仙宗已封闭山门,内部清洗仍在继续,‘净化派’残余势力或被肃清,或已潜逃,元气大伤。宗主一系放出风声,愿承认我‘无间花境’之地位,希冀井水不犯河水。”谷主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其余各大势力,观望者众,恐惧者更甚。已有十七个中小宗门、家族暗中递来拜帖,多是门下有人受污染所困,或所据之地靠近污染区,欲寻求庇护或……交易。”

荆青冥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交易?可以。按‘枯荣律’办事。献上他们的‘诚意’,花境可予他们一片‘安息之地’,或是一次‘净化梳理’的机会。价格,由我们定。”

“是。”谷主点头,随即又道:“此外,我们在边境发现了几股试图潜入的势力,有宗派修士,亦有散修,甚至疑似‘拜魔教’残孽,目的不明,皆已处置。枯木卫巡逻队已加强频次。”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若再有敢犯境者,无论是谁,尽数化为花壤养料。”荆青冥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枯荣律’的威严,需以血与火来铭刻。”

“遵命。”谷主身形微微一颤,感受到那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与冰冷杀机,头垂得更低。

“还有一事……”谷主略作迟疑,“关于苏家……其家族聚居地附近出现异常能量波动,疑似小型污染泉眼即将爆发。他们……再次发出了求救讯息,愿举族为奴,只求……”

话未说完,便被荆青冥打断。

“与我何干?”他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昔日因,今日果。花境非善堂,亦不渡无可救药之辈。他们的命运,早已在自己选择之时注定。”

他抬了抬手,指尖一缕白焰跳跃,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此事,不必再报。”

“是。”谷主心中一凛,彻底明白了那位前未婚妻及其家族在主人心中的分量——早已如尘埃般微不足道,连一丝多余的注意力都不值得浪费。怜悯?或许有过,但早已在那场遗迹献祭的背叛中,被彻底碾碎,化为了滋养黑莲的养料。

谷主悄然退下,身影融入花境的灰雾之中。

荆青冥独自静立,指尖的白焰缓缓沉入黑莲中心,使得那黑白交融的奇景更添神秘。

他能感觉到,随着花境秩序的建立、“枯荣律”的推行以及对那场湮灭能量的彻底消化,他对“生灭”的领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并非单纯境界法力的提升,而是一种对“规则”的更深层次理解和驾驭。

权柄正在固化。

如同锻打烧红的铁胚,经过千锤百炼,去除了杂质,内部结构变得致密而坚韧,逐渐显现出真正不朽的雏形。

这权柄笼罩之下,无间花境正成为一个独立的、自成一系的“小宇宙”。在这里,外界的天道法则被一定程度上隔绝、修改、覆盖。荆青冥的意志,便是最高法则。

他缓缓握紧手掌,白焰黑莲隐没于掌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与掌控感充盈全身。

目光抬起,越过花境诡谲的苍穹,仿佛穿透层层空间,再次落在那遥远而悲伤的呼唤传来的方向。

“祖地……母亲……”他低声喃喃,“快了。待此间权柄彻底稳固,便是了结一切之时。”

“那些哀嚎,那些污染,那些古老的悲歌……都将有一个答案。”

声音落下,整个花境的所有生灵,无论是妖异的草木,还是异化的修士,亦或是冰冷的枯木卫,都在这一刻本能地微微震颤,向着核心的方向表示顺从与敬畏。

生灭的权柄,于此地,固若磐石。

权柄的稳固,并非一蹴而就的静默沉淀,它更需要一场淋漓尽致的演绎,一场足以铭刻于法则之上的实战洗礼。

就在荆青冥心神与整个花境深度交融,体悟着生灭流转的微妙平衡之际,一股极其尖锐、充满侵略性与恶意的空间波动,如同滴入净水的浓墨,骤然打破了花境边缘地带的宁静。

这股波动并非来自已知的任何势力,其能量属性阴冷、晦暗,带着一种亵渎生命、扭曲秩序的纯粹恶意,远比“拜魔教”那些借助污染的存在更为古老和……高级。它不像是在入侵,更像是在……同化与覆盖,意图将花境的边缘法则强行扭曲成它所适应的模样。

“呜——嗡——!”

设立在花境边界的一座黑石哨塔,其顶端镶嵌的、由荆青冥亲手铭刻了枯荣符文的警戒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发出了低沉却瞬间传遍整个花境的警报。几乎是同时,那哨塔本身以及驻守其上的两名枯木卫,接触那诡异波动的部分开始发生可怕的异变——石材如同活物般蠕动、增生出怪异的肉瘤脉络,枯木卫坚硬的身躯则开始软化、分解,仿佛要融入某种粘稠的、黑暗的背景之中。

入侵点所在的天空,色泽变得黯淡污浊,如同陈旧的血污,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敌袭!”

“是高位格污染!超越已知等级!”

“边界法则正在被侵蚀!”

通过遍布花境的枯荣法则网络,讯息瞬间反馈至荆青冥以及遗尘谷主等高层意识中。花境内,所有修行者,无论原本属于何派系,此刻都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那是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遗尘谷主的身影第一时间出现在荆青冥身侧,灰雾下的面容无比凝重:“主上!这股力量……从未见过!并非寻常邪魔,更似……某种规则层面的侵蚀!”

荆青冥缓缓抬眸,看向污染袭来的方向,眼神深处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兴致。仿佛一位铸剑师,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试剑锋芒。

“跳梁小丑,总是不请自来。”他语气平淡,一步踏出,已从花境核心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已悄然立于那处被侵蚀的边界上空。衣袍在扭曲的能量风中猎猎作响,而他周身三尺,仿佛有无形的绝对领域,一切异种能量皆不能近,不能侵。

他俯瞰着下方正在发生的可怕畸变。哨塔半石半肉,枯木卫正在失去形态,化为流淌的污浊。那片区域的“寂灭黑壤”活性被压制,妖艳的花朵正在快速枯萎、腐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入侵的本质,在他那双能洞察能量本源的眼眸中清晰呈现——那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一种强制性的“转化”,一种将其它一切规则与存在,都强行拉入其混乱邪恶体系的行为。

“试图在我的领域,覆盖你的规则?”荆青冥轻声自语,嘴角那丝淡漠的兴致化为冰冷的嘲讽,“愚不可及。”

他甚至没有动用掌心那朵威力无穷的白焰黑莲。

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片被侵蚀的区域,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更深层次、更根本性的变动。

以他掌心为中心,一道无形却磅礴无比的意志瞬间降临,如同最高立法者签署了无可违逆的法案!

“此地,唯‘枯荣’可为律。”

言出法随!

那正在疯狂蔓延、试图同化一切的诡异污染能量,骤然一滞。仿佛奔腾的洪水猛地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堤坝。它固有的侵蚀、扭曲、同化的规则特性,在遇到荆青冥所固化的“生灭权柄”时,第一次失去了效果,甚至……遭到了反制!

“灭。”

荆青冥口中吐出一个简单的字节。

那些已被污染畸变的哨塔、枯木卫,以及被侵蚀的土地,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无论是正常的生机还是扭曲的污染活性。它们在刹那间变得灰败、脆弱,仿佛经历了亿万年时光的冲刷,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原始的飞灰,簌簌落下,彻底归于虚无。

不是净化,不是驱逐,而是最彻底的……寂灭。从存在层面上予以抹除。

然而,这并未结束。

“生。”

又一个字节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