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风暴的余波仍在遗迹核心区呜咽嘶鸣,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晶莹的尘埃,在焦黑扭曲的大地上缓缓飘落,映照着穹顶那道逐渐弥合的空间裂痕,以及裂痕后渐渐隐去的、充满不甘与怨毒的邪神瞳孔。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匍匐在地的众生。
无论是之前高高在上的仙宗长老,还是绝望悔恨的苏清漪,或是道心破碎、面如死灰的林风,此刻都僵伏于地,连呼吸都近乎停滞。他们的目光,甚至不敢完全聚焦于那片风暴中心的唯一身影。
荆青冥独立于满目疮痍之中。
他身上那件原本普通的弟子袍服早已在能量的极致冲刷下化为飞灰,此刻覆盖躯体的,是由最精纯的枯荣生死之气自然凝结而成的战衣——左半身如万年古木之皮,苍劲漆黑,蕴含着吞噬一切的寂灭;右半身则流淌着柔和纯净的白焰纹路,似初生嫩芽,焕发着滋养万物的生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达成了诡异而和谐的平衡。
他微微摊开右手掌心。
那朵吸收了整个“净世大阵”之力与邪神本源核心的奇卉,正静静悬浮。它不再是虚影,而是彻底凝实的存在。花瓣漆黑如永夜,深邃得能吸走一切光线,边缘却流转着细微的银色空间裂痕;花蕊处,一簇纯净如琉璃的白焰稳定燃烧,散发出的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能抚平创伤、安定神魂的温和力量。
白焰黑莲。
生与死,枯与荣,净与秽,毁灭与创造……对立的概念在这朵奇花上完美交融,成为了他道途的具象,也是他此刻权柄的象征。
他目光低垂,缓缓扫过脚下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那眼神中已寻不到半分昔日的自卑、隐忍,或是刚刚获得力量时的狂喜与迷恋,只剩下历经无尽冲刷洗礼后的绝对平静,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近乎天道的漠然。
他的视线最先落在离他最近的苏清漪身上。
这位曾经视他如敝履,最终又成为他人棋子的前未婚妻,此刻发髻散乱,华美的衣裙沾满污秽与泪痕,姣好的面容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她仰望着那道身影,望着那朵旋转的黑莲,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白焰的光芒照在她身上,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让她感觉自己从灵魂到肉体都无比肮脏,无所遁形。
荆青冥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息,仿佛看的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随即,他看向了更后方瘫软在地的林风。
这位曾经的天骄,金系道途的宠儿,此刻本命灵剑彻底碎成了凡铁,修为被荆青冥踏出能量旋涡时随意的一指尽数废去。他眼神空洞,嘴角残留着血沫,华丽的剑袍破损不堪,再寻不到丝毫往日风采。净化派的信念?正统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和颠覆认知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最后,荆青冥的目光扫过那些以净化派长老为首的老者们。他们一个个汗出如浆,头颅深埋,恨不得将自身融入地底,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精心布局的“净世”之阵,他们视若圭臬的“绝对净化”理念,最终却成就了他们一心想要清除的“人形污染源”,这是何等讽刺?
漫长的死寂之后,荆青冥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最深处,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仿佛有万千花叶在同时摇曳低语。
“昔日,尔等皆言,花仙柔弱,是为累赘。”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仙宗正道,容不得半点污秽异端,凡有沾染,必当清除。”
“为此,可牺牲微末,可枉顾真相,可布局献祭,理所当然。”
他每说一句,那些长老们的头颅便垂得更低一分,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荆青冥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萦绕着一丝精纯的黑色寂灭之气,同时又有一点微小白焰在指尖生灭。
“今日,我这‘累赘’,这‘异端’,掌生灭,定枯荣。”
“尔等生死,仙宗存续,乃至此界面对污秽之劫的未来……”
他微微停顿,指尖那点白焰黑莲的力量微微荡漾开来。
“……皆在我一念之间。”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却足以冻结元神的寒意,“谁,才是累赘?”
“——”
最后三个字,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重重敲打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噗通!”
一位心理防线最先崩溃的长老猛地以头抢地,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修罗尊上!饶命!尊上恕罪!是我等有眼无珠!是我等愚昧无知!求尊上饶恕!”
有一便有二。
顷刻间,磕头求饶之声此起彼伏,往日里德高望重、威严无比的仙宗高层们,此刻丑态百出,只为求得一线生机。他们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早已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甚至能够抗衡的范畴。他不是仙,不是魔,他是行走于人间的天灾,是执掌生死的修罗!
林风瘫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哀嚎,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苏清漪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混杂着无尽悔恨与屈辱的泪水终于滑落。她知道,自己连求饶的资格都没有。那句“谁才是累赘”,如同最锋利的毒刺,将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依仗、甚至所有的不得已都撕得粉碎,只剩下最赤裸裸的难堪与卑微。
荆青冥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无悲无喜。
他并没有立刻处置这些人。杀戮很简单,但毫无意义。恐惧和敬畏,有时比死亡更能塑造秩序。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匍匐的蝼蚁,望向更远处因核心能量湮灭而逐渐恢复清明的遗迹天空。左眼深处,那朵黑莲的虚影轻轻旋转,与掌心实体的黑莲交相辉映。
在彻底吞噬融合了那股庞大的能量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成了。
并非传统仙道的金丹元婴,也非邪魔的侵蚀污染,而是一条独一无二,亘古未有的道路。
以身为壤,纳天地万秽为养料。
以魂为引,衍枯荣生死为权柄。
心之所向,即为无间花境。
念之所动,可定净秽轮回。
这条道路,不容于仙,不见容于魔,孤寂前行,以战养战,以杀止杀,掌生控死,一如修罗。
是为——永劫修罗道!
这条道路注定充满荆棘、孤寂与无尽的征伐。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升起一种明悟与坦然。这或许就是他血脉的宿命,是他融合了花仙生机与邪魔死寂后必然的归宿。
他缓缓握紧掌心,白焰黑莲无声隐入体内,那件枯荣战衣也随之淡化,恢复成寻常的衣衫模样。所有外显的惊人异象尽数收敛,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气息平和的普通青年。
然而,在场无人敢因此有丝毫怠慢。越是内敛,越是深不可测。
这时,几位一直躲在远处、之前持中立甚至暗中对荆青冥释放过善意信号的长老,壮着胆子飞身上前。为首的是共生派的一位耆老,他远远便停下,恭敬无比地躬身行礼:“荆……尊上。”他及时改换了称呼,“宗主之前有谕,若尊上……若尊上功成,请尊移步议事殿。此次劫难,多亏尊力挽狂澜,仙宗上下,感激不尽!”
他的话打破了场间单一的求饶氛围,也点醒了众人。是啊,无论之前如何,此刻是荆青冥解决了邪神残肢的危机,拯救了所有人,甚至可能避免了整个宗门乃至世界的灾难。功过是非,已然颠倒。
荆青冥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并未回应邀请,而是先走向了另一边。那里,被他力量护住的荆父,依旧在沉睡,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体内生机盎然,那朵净世白莲的力量仍在持续滋养着他的根基。
他俯身,仔细探查了一下父亲的情况,确认无误后,眉头才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分。这细微的情感波动,让他身上那层非人的冷漠淡化了些许,重新显露出一丝人性的痕迹。
他起身,对那几位长老道:“宗主美意,心领。然此地之事已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传话出去,即日起,世间再无万灵仙宗弟子荆青冥。”
“我将于秽净交界之地,立‘无间花境’。”
“凡世间不容之污染异化者,凡愿探索净秽转化之道者,皆可来投。”
“但入我境,须守我律——枯荣律法!”
“至于他们……”他目光掠过林风、苏清漪及一众净化派长老,“……暂押待审。如何处置,待我花境立下之后,再行定夺。”
话音落下,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小心地托起父亲,周身空间微微波动,一步踏出,便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地的狼藉与无数震撼、恐惧、复杂莫名的目光。
他离去的干脆利落,反而让那份无形的威慑力持续蔓延。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旧的时代,伴随着“净世大阵”的湮灭,已经彻底结束。
而一个以“无间花境”为名,由一位执掌枯荣生灭的“修罗”所开创的新时代,正伴随着无尽的未知与敬畏,轰然降临。
那条独属于他的永劫修罗道,于此,正式开端。
荆青冥携父离去的空间涟漪尚未完全平息,遗迹核心区的压抑气氛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因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而变得更加沉重。
“暂押待审……待我花境立下之后,再行定夺……”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林风、苏清漪以及净化派长老们而言,却比即刻的死亡宣判更令人煎熬。它意味着他们的生死,彻底被悬置于那人一念之间,而他们甚至无法揣测那“一念”最终会偏向何方。未知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不……不能这样……”一位净化派长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试图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内空空如也,早已被荆青冥破阵而出时那横扫一切的威压震散了修为根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另一位长老则猛地看向那几位中立派长老,嘶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魔头……那尊上立什么花境,收容那些怪物吗?仙宗万年基业,正统道途,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共生派的耆老面色复杂,他望着荆青冥消失的方向,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前所未有的清醒:“正统?基业?方才若非‘尊上’力挽狂澜,此刻我等早已成为净化大阵的祭品,连同这方遗迹一起化为飞灰,滋养那邪神残肢了。究竟是谁在毁灭基业,谁在守护道途,诸位难道还看不清吗?”
他的话如同冷水泼下,让那些还想争辩的净化派长老瞬间哑口无言。事实胜于一切雄辩。他们视若救世之策的净世大阵,险些成为灭世之源,而被他们定为必杀之魔的荆青冥,却成了最终的救赎者——尽管这救赎的方式如此残酷,如此颠覆他们的认知。
“可他……他所行之道,终究是……”仍有长老不甘心地嗫嚅道。
“终究是什么?”耆老打断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开始逐渐起身、面露茫然与后怕的其他弟子和长老,“是邪魔外道?但结果呢?他控制了污染,拯救了所有人,甚至……他似乎找到了真正转化利用那股力量的方法。而我们坚持的‘绝对净化’,又带来了什么?”
他长叹一声:“时代变了。从今日起,仙宗……不,是整个修真界,都必须正视‘无间花境’的存在,正视荆尊上的道。至于我等……”他看向那些面如死灰的净化派众人,“还是先思考如何面对尊上日后的‘定夺’吧。来人,依尊上之令,将林风、苏清漪及诸位长老……‘请’回禁殿,暂加看管!”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表明这并非寻常囚禁,而是一种等待发落的监管。立刻有弟子上前,虽然动作依旧带着敬畏和迟疑,但还是依命行事。
林风没有任何反抗,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两人搀扶而起,拖拽着离开。他的目光始终空洞地望着地面,昔日的骄傲与锋芒,已被彻底碾碎成泥。
苏清漪在被带离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荆青冥消失的方向,眼中泪水已干,只剩下深深的空洞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家族的危机,她自身的抉择,在那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审判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与微不足道。等待她的,将是未知的、或许比死亡更残酷的结局。
虚空挪移,对于刚刚踏入此等境界的荆青冥而言,尚不能如臂指使,远距离穿梭还需借力。但他对空间之力的运用,已远超寻常修士理解。
他并未直接前往早已选定的“秽净交界之地”,而是先回到了那片曾被他视为流放与崛起之地的腐毒沼泽——如今的“无间花境”雏形。
身形自涟漪中踏出,落于那片已彻底被他力量浸染的土地上。
昔日令人望而生畏的腐毒沼泽,早已模样大变。浓稠的毒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精纯,如同具有生命般缭绕流动,却不再肆意扩散侵蚀,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在特定的区域。沼泽之中,狰狞的枯木林立,它们不再是死物,枝干扭曲,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仿佛沉睡的卫兵,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而在枯木之间,又有点点妖艳的花朵盛放,它们色泽瑰丽,形态奇异,吞吐着微弱的毒雾与灵机,生机与死意在这里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中心区域,那座简陋的药园小屋依旧还在,但已被一层柔和的、黑白交织的光晕所笼罩保护。这里,是他最初吸收污染、觉醒力量的地方,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荆青冥将依旧沉睡的父亲小心安置在小屋内的床榻上,净世白莲的力量仍在持续发挥着作用,荆父的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加红润,体内生机勃勃,仿佛只是在经历一场深沉的睡眠。
站在床前,荆青冥静静凝视着父亲苍老却已恢复安宁的面容。记忆中,父亲总是沉默寡言,对着那些花草时眼神才会有些许光彩。是他,将一株看似普通的青冥草交给幼时的自己,并告知名字由来。
“青冥之上,亦有花开……”
父亲当年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如今想来,这句话或许并非简单的感慨,而是蕴含着某种深意,关乎血脉,关乎起源。
左眼深处,黑莲虚影微微转动。在彻底融合力量,明悟自身“永劫修罗道”之后,他对于自身血脉的感知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他能感觉到,父亲体内除了被白莲修复的生机,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本源污染乃至自身花仙血脉都隐隐共鸣的古老气息。
这气息,属于“护花人”。
还有那系统……其运作方式,吸收转化污染的精妙逻辑,绝非寻常法宝或器灵所能及,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天赋,被以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激活和呈现。
“母亲……系统……”荆青冥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一朵微缩的黑莲与白焰在指尖生灭交替,“待父亲苏醒,一切谜底,或许就该揭开了。”
但现在,并非沉湎于身世之谜的时候。
他转身走出木屋,立于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核心。
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
他的感知穿透了沼泽的界限,覆盖了更广阔的山川河流。地底灵脉的走向,空气中灵机与污染微粒的分布,万物生灵的生机流转……乃至更深层次的,空间的薄弱节点,法则的细微脉络,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呈现在他的“眼前”。
永劫修罗道初成,赋予他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近乎本质的洞察力。
他“看”到了这片天地间,那一道道或明显或隐晦的“伤痕”。有些是自然形成的阴阳交汇之所,有些则是历次污染爆发后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秽气淤积之地,还有少数,甚至是上古大战撕裂的空间裂隙,至今仍有微弱的异种能量渗出。
这些地方,在正统修士眼中是险地、绝地,避之唯恐不及。
但在荆青冥的感知中,这些却是……“养分”最充足,最适宜他之道统生长的“沃土”!
尤其是其中一处,位于西北方向万里之外的一片巨大裂谷。那里曾是上古宗门的战场遗址,后又经历过数次大规模污染爆发,地脉崩坏,灵机混乱至极点,充斥着狂暴的毁灭性能量和沉淀了万载的污秽死气,同时,又因地质奇特,深处竟又孕育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先天生机泉眼。生与死在那里激烈碰撞,扭曲交融,形成了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利用的绝险之地。
“就是那里了。”荆青冥睁开眼,目光穿透虚空,精准地锁定了那片裂谷。
秽与净的极致交汇,枯与荣的天然熔炉。
无间花境的最佳所在!
心念既定,他不再犹豫。
磅礴的神念之力混合着枯荣生死之气冲天而起,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召唤与牵引!
“归来。”
一个简单的意念,通过他与所有“枯木卫”及那些被彻底炼化的“毒花”之间的本源联系,传递出去。
下一刻——
腐毒沼泽之外,遥远的天际,传来沉闷的、如同战鼓擂动的声响。
大地微微震颤。
在仙宗无数弟子、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支在之前污染战争中昙花一现,由上千具魔化尸骸炼化而成的枯木军团,再次动了起来!
它们原本在战争结束后,就如同真正的死物般散落在战场边缘,一动不动。此刻,它们眼中同时亮起幽深的黑芒,躯干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亡灵军队,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调转方向,朝着荆青冥所在的方向,开始进军!
它们无视地形,踏碎山石,碾过河流,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烙印和弥漫的寂灭气息,如同一条死亡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向着西北方向涌去。
与此同时,在仙宗各处,甚至更遥远的一些地方,凡是被荆青冥留下过印记,或暗中培育的“毒花”,都仿佛接收到了王的号令,纷纷脱离原地,或钻入地下,或化作流光,以各种方式向着同一目的地汇聚。
万枯行军,毒花归宗!
这一幕,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无比清晰地宣告着:无间花境,并非虚言,它的主人,正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将意志化为现实!
荆青冥立于沼泽中心,感受着力量的汇聚与回应。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西北裂谷的方向,虚虚一握。
“以我荆青冥之名,以永劫修罗道为基。”
“无间花境……”
“……立!”
轰!!!
无形的法则之力混合着他的宣言,跨越虚空,精准地轰入了那片生灭交织的裂谷核心!
整个裂谷为之剧震,积蓄了万年的混乱能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旋转、汇聚、坍缩!一个以那缕先天生机泉眼为基点,以无尽秽气死寂为壁垒的领域雏形,正在被强行塑造!
开辟天地,立道统基业!
此举,惊天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修真界各方势力,无论大小,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强者,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都心有所感,骇然望向西北方向!
他们感觉到,一股冰冷、强横、蕴含着极致生与死矛盾的意志,蛮横地烙印在了那片天地之间!一个新的、不容忽视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势力,正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宣告它的诞生!
“无间花境……”
“荆青冥……”
“修罗道……”
无数或震惊、或恐惧、或好奇、或戒备的低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响起。
一个属于修罗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它的帷幕。而荆青冥的脚下,那条布满荆棘与孤寂,通往至高乃至未知的永劫修罗道,正延伸向远方。
荆青冥立于腐毒沼泽核心,其意志却已跨越万里,与那片正在诞生的“无间花境”深度共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裂谷深处,法则正在他的意志下被强行扭曲、重塑,一个基于枯荣生死平衡的全新领域正在艰难而坚定地孕育。
但这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开辟道统基业,需以无上伟力定鼎乾坤,更需要时间让法则自行稳固、交融。
他收回部分心神,目光落回脚下这片最初的崛起之地。此处虽远不及那裂谷规模宏大,却是他力量的源头,与他羁绊最深,早已被打上了深刻的个人烙印。此处,可视为“无间花境”的前哨,或是一处别苑。
心念微动,他抬手虚按地面。
磅礴的枯荣之气如同墨色与白焰交织的溪流,注入大地。原本就受他掌控的腐毒沼泽再次发生剧变。地面如同活物般蠕动,隆起、沉降,黑色的枯木与妖艳的毒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交织,自然形成了一道道兼具防御与攻击性的壁垒与迷宫。中心的木屋被层层叠叠的花木拱卫,变得更加隐秘和安全。
他在以此地为基,演练并完善他对“无间花境”的构想,将自身之道更精妙地融入环境塑造之中。
就在他专注于此时,一道带着些许忐忑,却又异常坚定的气息,正快速从仙宗方向靠近,最终停留在被改造的沼泽边缘,不敢擅入。
来者并未刻意隐藏气息,反而以一种恭敬的姿态表明来意。
荆青冥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既来了,何不入内?”
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到沼泽之外。
来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敬畏与紧张,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已然大变样的土地。他脚步落地时,能感觉到脚下土壤中蕴含的、既充满死寂又暗藏生机的力量,这让他心神凛然。
来者,正是此前在遗迹中代表中立派与荆青冥对话的那位共生派耆老。他名为墨衡,在仙宗内以研究阵法与封印着称,对污染的态度相对理性,主张控制与利用而非绝对净化。
墨衡长老穿过自动分开的毒花荆棘,来到距离荆青冥十丈之外便停下,再次深深躬身:“尊上。”
荆青冥这才抬眼看他:“何事?”他记得此人,在所有人都视他为魔头时,唯有少数几人保持了相对的理智。
墨衡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恳切:“老夫墨衡,冒昧前来,是想……恳请尊上,允我追随尊上,加入无间花境。”
“哦?”荆青眉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但依旧问道,“给我一个理由。你乃仙宗长老,地位尊崇,为何要投我这‘不容于正邪’之地?”
墨衡苦笑一声,笑容中充满了复杂:“尊上明鉴。经此一事,仙宗……已然变了。净化派虽遭重创,但其理念根深蒂固,经此挫败,恐会更加偏激。宗主一系态度暧昧,欲借尊上之力却又心怀忌惮。共生之理念,在宗内愈发艰难。”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荆青冥,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研究者的光芒:“而尊上所行之道,所创之境,正是老夫毕生所追求之道的终极体现!转化污染,平衡生死,于至秽中创生净土!此乃亘古未有之壮举,若能追随尊上,亲眼见证乃至参与此道,老夫……死而无憾!”
他的话语充满了真诚,并非出于恐惧或投机,而是源于一种对知识和真理的纯粹追求。荆青冥能感受到他神魂中那股强烈的求知欲与探索精神。
“你不怕我这力量?不怕终有一日被反噬,化为枯木养料?”荆青冥语气依旧平淡。
墨衡坦然道:“怕。但探索未知之道,岂能无风险?相较于在仙宗内墨守成规、碌碌无为,甚至因理念不合而可能遭遇倾轧,老夫宁愿追随尊上,投身于这波澜壮阔的时代洪流之中。至少,尊上的力量,是可控的,是有序的,而非混沌的污染。”
荆青冥沉默片刻。他创立无间花境,确实需要人手,尤其是懂得阵法、研究,且对污染有深刻理解的人才。墨衡的投靠,恰是时候。
“可。”他最终点头,“既入我境,须守我律。‘枯荣律法’第一条:凡境中子民,皆需以控制、转化、利用污染为要,不得肆意扩散,亦不得无故吞噬生灵生机。你可能做到?”
墨衡闻言大喜,立刻躬身道:“墨衡立誓,必恪守尊上律令,竭尽所能,为无间花境效劳!”
“很好。”荆青冥指尖弹出一缕黑白交织的气息,没入墨衡体内,“此乃境主权柄印记,凭此你可自由出入此地及万里之外正在开辟的主境,不受领域排斥。你先在此协助稳定此别苑,梳理可用资源,待主境初步稳定,再行前往。”
“谨遵尊上之命!”墨衡感受到那缕气息中蕴含的玄奥权限与可怕力量,心中更是凛然与激动并存。
就在此时,荆青冥忽然心有所感,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天边一道灰扑扑的流光,以一种决绝而又带着几分狼狈的姿态,踉踉跄跄地朝着沼泽飞来,其气息晦暗不明,却明显带着被污染侵蚀的痕迹,但又奇异地保持着清醒。
那流光在沼泽边缘猛地停下,露出一个身穿破烂灰袍、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中年修士。他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污秽之气,手臂上甚至有着些许异化的鳞片痕迹,但他死死压制着这些异变,看向沼泽深处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渴望与绝望。
他看到了墨衡,更感受到了沼泽深处那令他灵魂都在战栗的、至高无上的枯荣主宰气息。
他猛地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地高喊:“散修赵贲,身染污秽,求修罗尊上收容!愿为尊上赴汤蹈火,只求一线生机!”
他的到来,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从不同的方向,陆续又有数道身影出现。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污染痕迹,有的已然半异化,形态诡异,有的则还在苦苦支撑,眼神中充满了被主流修真界排斥、追杀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都是听闻了“无间花境”将收容污染者的消息,或是感知到了荆青冥立道时那席卷天地的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灯塔,不顾一切地前来投奔!
他们跪伏在沼泽之外,磕头哀求,声音杂乱却充满了同样的悲怆与渴望。
“求尊上收留!”
“我等愿奉尊上为主!”
“只要不被当成怪物清除,做什么都愿意!”
墨衡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他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多被污染所困、走投无路之人。
荆青冥的目光扫过这些身影,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挣扎,乃至他们体内那混乱的污染力量,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中。
这些,正是他预想中,“无间花境”未来的子民。
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左眼深处,黑莲缓缓旋转。
通过那无处不在的污染联系,通过他那独特的、凌驾于寻常污染之上的权柄,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网络,轻柔地拂过每一个前来投奔者的身心。
他在感知他们的污染程度,他们的心性,他们残存的意志,以及……他们潜在的利用价值。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声音平静地传遍四方:
“入我境者,需承我律。”
“枯荣律法,即为铁则。”
“可控者存,失控者诛。”
“以尔等之力,筑我境之基。”
“愿者,踏入此门。”
随着他的话音,沼泽边缘的毒花与枯木自动向两侧分开,形成一道幽深却稳定的入口,入口内弥漫着精纯的、既让人恐惧又让人渴望的枯荣气息。
门内,是未知,是可能的重生,也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门外,是绝路,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那些污染者们面面相觑,最终,那个最先到来的散修赵贲一咬牙,第一个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却又坚定地踏入了那道门。在他进入的瞬间,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扫过他的身体,他手臂上的异化鳞片似乎轻微震颤了一下,那股一直侵蚀他神智的疯狂低语,竟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丝。
他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被污染的身影,怀着最后的希望,踏入了荆青冥为他们打开的“无间之门”。
墨衡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那些在外界被视为绝对禁忌、必须清除的污染者,如同朝圣般涌入这片土地,而这片土地的主人,正以绝对的力量和意志,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无半点疑虑。
这就是新时代的开端。
一个由修罗主宰,收容禁忌,探索未知,于毁灭中开辟新生的时代。
而无间花境,这座建立在秽净交界之上的城邦,它的第一批子民,已然到来。它的律法,它的秩序,即将由那位永劫修罗道的开辟者,亲手书写。
第一批污染者踏入无间别苑,如同滴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他们长期被污染侵蚀的身心,骤然接触到荆青冥刻意维持的、高度浓缩却又相对稳定的枯荣领域环境,产生了种种不适与异变。
有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体表的异化特征不受控制地浮现又收缩,发出非人的嘶吼;有人则茫然四顾,眼中浑浊与清明交替,那困扰他们已久的心灵低语在此地似乎被削弱,却又被另一种更宏大、更威严的意志所取代;还有人则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对他们而言既是毒药也是甘露的气息,试图本能地汲取力量,却不得其法,反而引得周身气息紊乱。
混乱,无序,却又充满了某种野性的、挣扎求存的活力。
墨衡长老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他毕生研究封印与控制,眼前这群“病人”的状态,比他接触过的任何案例都要复杂和危险。他下意识地看向荆青冥,等待指示,甚至做好了随时出手镇压暴乱的准备。
然而,荆青冥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并未出手干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冷眼旁观一场自然实验。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每一个痛苦挣扎或茫然无措的污染者,左眼深处,黑莲虚影以恒定的速度缓缓旋转,无声地记录、分析着一切。
他在观察,在感知,在理解。
理解这些污染者与环境的互动,理解他们体内污染力量在自身权柄影响下的细微变化,理解那脆弱的平衡点究竟在何处。
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基于绝对掌控下的、研究者般的冷静。这些污染者,既是他未来的子民,也是他验证和完善“枯荣律法”的第一批样本。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初的剧烈适应期过去,大部分污染者都瘫软在地,喘着粗气,虽然狼狈,但眼神中的疯狂似乎真的褪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后的茫然和对那道身影本能的敬畏时,荆青冥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虚划。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浓郁的黑白二气流淌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交织、凝聚,最终化为一道道古朴、繁复、蕴含着生灭轮回意境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传统仙道符文,其结构核心基于他对污染本质的解析和对枯荣之道的领悟,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微缩的枯枝与花瓣构成,充满了诡异的美感。
“律,立。”
他轻声开口,那些凝聚成型的符文如同受到指令,纷纷扬扬地落下,并非印向那些污染者,而是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片别苑的大地、空气、乃至无处不在的领域法则之中!
霎时间,所有身处于别苑内的污染者,都感觉到周身一紧!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磅礴的意志笼罩了他们。这意志并非直接压制他们体内的污染,而是如同制定了一条条不容违背的底层规则,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疏导、规范着他们体内力量的运行。
一条条清晰无比,直接作用于他们灵魂与本源的“律令”,如同镌刻般浮现在他们的意识深处:
—— 禁则一:无序扩散者,枯。任何试图将自身污染毫无节制向外散播、侵蚀领域环境的行为,将立刻引发领域反噬,抽取其生机,直至行为停止或生机枯竭。
—— 禁则二:互相吞噬者,诛。禁止任何形式的相互掠夺、吞噬,违者将引动领域内寂灭之力,直接抹杀。
—— 义务一:凝炼自身,可控为存。需主动尝试控制、凝炼自身污染,使其趋于稳定。领域将视控制程度,反馈微弱生机以作奖赏。
—— 义务二:筑境之基,以力换存。需以自身可控的污染力量,参与领域建设、维护、防御。付出越多,所得领域庇护与生机反馈越强。
—— 权责一:境域庇护。凡遵守律法者,可得领域庇护,大幅削弱外界污染源之低语侵蚀,并获得基本生存保障。
—— 权责二:律法之前,净秽平等。于境内,只论是否守律,不论出身、修为、污染深浅。守律者存,违律者诛。
……
一条条律令简单、直接、冰冷,却又在绝对的公平中,为这些绝望之人开辟了一条清晰的、可以触摸的生存路径!
它不是慈悲的救赎,而是一场冷酷的交易——以服从、控制与付出,换取在这片禁忌之地生存下去的权利和力量。
那些原本茫然无措的污染者们,在理解了律令内容后,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恐惧、茫然,慢慢转变为一种带着沉重压力,却又看到明确方向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再是被随意丢弃、自生自灭的垃圾,而是成了这座新兴“花境”的一部分,他们的力量,他们的存在,被明码标价,赋予了价值和使用方式。
虽然严酷,但这比外界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进化,好了何止万倍!
那个名叫赵贲的散修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他感受着体内那似乎真的温顺了一丝的污染力量,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开始尝试按照律令约束自身的“同类”,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决绝。他对着荆青冥的方向,深深一拜,然后转身,开始尝试调动那微弱可控的力量,去搬运不远处一根散发着寂灭气息的枯木——这是领域赋予他的第一个“筑境”任务。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污染者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笨拙地、艰难地,却又无比珍惜地,按照脑海中那铁一般的律令,开始尝试控制力量,参与建设。
别苑之内,一幅诡异而充满生机的画卷缓缓展开:形态各异、身带污秽的“怪物”们,小心翼翼地在枯木与毒花间劳作,构建着他们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容身之所。
墨衡长老目睹这一切,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对待污染者竟可以用这种方式!不是封印,不是净化,而是……制定规则,引导利用,以境养人,以人筑境!
这已超出了他对阵法、封印的理解,上升到了一种塑造规则、建立秩序的层面!
“尊上……这‘枯荣律法’……简直……”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荆青冥收回目光,看向墨衡:“律法为骨,领域为躯。墨衡,你擅长阵法封印,此后你的职责,便是协助我,将‘枯荣律法’更精细地融入领域各处,细化奖惩,优化能量循环。我要这无间花境,自成一方天地,内循环生灭,外御万般劫。”
“谨遵遵命!”墨衡激动躬身,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这对他而言,是挑战,更是无上的机遇!
安排完墨衡,荆青冥心念再动。
万里之外,那片正在剧烈演变的上古裂谷——无间花境的主境。
轰隆隆!!
大地撕裂的巨响从未停歇。恐怖的秽气与死寂能量如同黑色的海洋般汹涌澎湃,而那缕微弱的先天生机则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顽强地散发着光芒。
荆青冥的意志跨越虚空,如同巨神之手,强行介入这狂暴的能量乱流。
“寂灭为垣,生机为芯。”
“枯荣轮转,领域自成!”
随着他的吟诵,主境核心处,那缕先天生机猛地大放光明,并非驱逐周围的死寂秽气,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核心,开始疯狂地吸纳它们!
无数秽气死寂被强行拉扯、压缩,围绕着那生机核心,开始凝聚、塑形!
黑色的、如同亘古顽石般的巨大地基从裂谷深处隆隆升起,其上自然浮现出无数枯寂的纹路。紧接着,一株株庞大无比、形态狰狞的远古枯木虚影自地基上生长而出,它们枝杈扭曲,化作了支撑天地的梁柱与骨架,散发出镇压一切的寂灭气息。
而在这些枯木梁柱之间,又有妖艳诡异的巨大毒花藤蔓蔓延生长,它们缠绕着枯木,吞吐着被转化过的精纯毒雾与异种灵机,构成了领域的血肉与脉络。
整个领域,正在以一种超越常识的方式,自行“生长”出来!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建筑,而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基于枯荣生灭法则的庞大生命体!
领域的壁垒,是由压缩到极致的秽气死寂构成,坚不可摧,并能自动吸收、转化外来的攻击性能量(尤其是污染能量)。内部的空间层层叠叠,由枯木与毒花自然分割,不同的区域,枯荣生灭的平衡比例各不相同,以适应不同状态子民的需求,或是用于不同的功能(如修炼、囚禁、研究、培育)。
而在领域的最核心,那先天生机所在,则渐渐孕育出一片奇特的“净土”。那里土地黝黑,却散发着滋养神魂的气息,数株由最精纯生机与寂灭之力共同浇灌而生的奇异植物,正缓缓抽出嫩芽——那是未来培育“净世白莲”乃至其他更高阶枯荣奇珍的苗圃。
整个构建过程,磅礴、浩瀚、充斥着蛮荒与邪异的美感,却又在荆青冥绝对意志的掌控下,井然有序,符合着某种深奥的法则。
荆青冥的本体依旧站在腐毒沼泽别苑,但他的大部分心神和力量,都已投入到主境的开辟之中。他能感觉到,随着主境领域的初步成型,他对枯荣之道的理解正在飞速加深,自身的修为也在水涨船高。
永劫修罗道,于实践中不断完善,越发坚实。
他忽然心念一动,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主境边缘某处正在凝聚成型的、负责防御与攻击的壁垒上。
那里,寂灭之气格外浓郁。
他指尖微弹,一道信息通过权柄印记传递给正在忙碌的墨衡。
“调三名初步掌控力量、心性尚可的污染者,前往主境西北壁垒。引动他们体内可控污染,注入壁垒‘枯煞节点’,以他们的污染为引,加速节点凝聚,锤炼其心志,亦可反馈他们一丝精纯寂灭之力助其修行。”
墨衡接收到信息,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立刻领命而去。
尊上这不仅是在筑境,更是在以境练兵,以最小的代价,最快地筛选和培养出可用的力量!
无间花境的建设,从一开始,就与它的律法一样,高效、冷酷,物尽其用。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
别苑初步稳定,第一批子民开始在律法下艰难求存并参与建设。
主境的轮廓日益清晰,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领域正在裂谷中崛起,其散发的威压一日强过一日,引得周边万里区域的生灵惊惧不安,也让修真界各方势力的窥探愈发频繁和焦灼。
而荆青冥,始终是这一切绝对的核心。
他时而立于别苑,完善律法细节,处理子民修行中的问题;时而将意志投入主境,引导领域成长,刻画更深层的法则;时而又会分心关注小屋中依旧沉睡的父亲,以及识海中那关于系统与母亲谜团的丝丝缕缕。
就在主境领域即将彻底稳固成型的前夕。
一直沉寂的系统,忽然主动传来了一道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提示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激动?
【叮!检测到高浓度、同源异变血脉信号正在快速接近!方位:东南,三万里外!强度:极高!状态:濒危逃亡!】
【警告:该信号正遭受多名高阶修士追杀!能量反应属性:万灵仙宗净化派、林家剑修!】
【触发隐藏任务:血裔回响?】
【任务目标:拦截追杀者,接触目标。】
【任务奖励:未知血脉秘辛碎片x1,系统权限小幅提升,解锁部分信息锁。】
荆青冥猛地睁开了眼睛。
同源异变血脉信号?
除了父亲,他还有别的亲人存世?而且正在被仙宗和林家追杀?
系统的异常反应,更是前所未有。
他目光骤然转向东南方向,左眼黑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永劫修罗道的开辟,似乎正悄然搅动起更深沉的命运旋涡。
新的变数,已至。
系统提示音中那丝异常的古老与激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荆青冥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同源血脉?濒危逃亡?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除了父亲,这世间竟还有与他血脉相连之人?并且正在遭受他昔日仇敌的追杀?
几乎在系统提示落下的瞬间,他那磅礴的神念便已撕裂虚空,朝着东南方向浩荡奔涌而去!永劫修罗道初成,他的神念强度与范围已远超化神修士的范畴,足以覆盖数万里之遥。
三万里外的景象,如同水镜倒影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一片荒芜的山峦上空,剧烈的灵力波动如同风暴中心,搅动着云气。
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正以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方式疯狂逃遁,速度极快,却明显后力不济,光芒黯淡摇曳,如同风中残烛。那流光散发出的气息……荆青冥的左眼猛地一凝!
没错!
一种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花仙血脉同根同源,但又截然不同的气息!那血脉似乎发生了某种狂暴的异变,充满了灼热、毁灭与一种濒临崩溃的不稳定感,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燃烧殆尽。在这异变血脉深处,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与自己吸收污染后相似的、与邪魔之力纠缠的痕迹,但更加混乱和绝望。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同源异变血脉”?
在这道暗红流光之后,数道凌厉无比的剑光紧追不舍,杀气腾腾。剑光纯正而霸道,带着万灵仙宗特有的灵力印记,其中更夹杂着几道锋锐无匹、充满金铁杀伐之气的剑意——是林家之人!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修为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正是林家的一位实权长老,林风的叔辈——林啸!他此刻面色铁青,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杀意,不断厉声喝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你逃不掉!”
“哼,身负邪异血脉,与污染为伍,戕害同门,罪该万死!今日必将你擒回仙宗,明正典刑!”旁边一位仙宗刑罚殿的长老也冷声附和,抬手便是一道巨大的灵力掌印,遮天蔽日般拍向那暗红流光。
那暗红流光左冲右突,险之又险地避过掌印边缘,逸散出的能量更加黯淡。流光中,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身形踉跄,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
荆青冥的目光穿透流光,看清了那女子的侧脸。
苍白,憔悴,嘴角带着血痕,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近乎偏执的倔强与疯狂。她的年龄看上去似乎不大,但眼神却充满了沧桑与痛楚。
就在这一瞥之间,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共鸣,在他心间颤动。
并非虚言。
此人,确与他有血缘之亲!
眼看林啸又是一道凝聚了十成力量的裂空剑芒斩出,直取那女子后心,这一剑若中,她必香消玉殒。
荆青冥眼中寒光骤盛。
无论她是何人,为何拥有异变血脉,又为何被追杀,既然与他血脉相连,那便轮不到外人来裁决生死!
尤其,是林家和仙宗净化派!
他站在原地未动,只是遥遥对着那三万里之外的战场,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之上,一点极致的黑芒凝聚,周围空间微微塌陷。
万里之外。
林啸志在必得的一剑已然斩出,金色的剑芒撕裂长空,眼看就要将那妖女彻底重创擒拿。
然而,异变陡生!
那妖女身后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
下一刻,一根仿佛由无尽枯寂与死亡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指虚影,凭空出现!
这手指通体漆黑,纹理如同干裂的古木,指尖缠绕着令人神魂冻结的寂灭气息,它出现的如此突兀,仿佛本就该在那里,恰好点在了林啸那霸道无匹的裂空剑芒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剧烈对冲。
在那枯寂手指的点触下,足以开山断流的裂空剑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与灵性,剑芒结构从最细微处开始崩解、腐朽、化为最原始的灵气粒子,继而湮灭消失!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压制!
“什么?!”
林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骇然与难以置信。
刑罚殿长老也是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何人插手?!”
那逃亡的暗红流光也是一顿,其中的女子愕然回头,看到那根救下她一命的诡异手指虚影,苍白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那根枯寂的手指虚影在点灭剑芒后,并未消散,而是就那样悬停在半空之中,指尖微微转向,对准了林啸等人。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相隔不知多少万里,但被那指尖对准的瞬间,林啸和刑罚殿长老同时感到一股冰寒彻骨的死亡危机笼罩全身!仿佛下一瞬,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修为、他们的一切都会被那根手指轻易抹去!
那是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前……前辈何人?”林啸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喝道,“此乃万灵仙宗清理门户,捉拿身负污染之妖女,还请前辈行个方便,勿要自误!”
他试图搬出仙宗的名头。
然而,回应他的,是那根手指虚影轻轻向前一点。
依旧无声无息。
但林啸和刑罚殿长老却同时感觉周身空间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恐怖的寂灭之力无视他们的护体灵光,直接侵入体内!
“噗——!”